男孩悻悻地收回手,“对付你们这种脾气冲骨头硬的,他们有一套祖传的流程。”
“家里长得凶的,把你们按在地上往死里打。等打到精神崩溃,出现自杀倾向后。俞潼这类长相柔弱可爱,没有攻击性,亲和力打满的人,再过来安慰你们。”
“他是不是说,他爸妈不喜欢他,他在家里过得不好。隐晦地跟你透露,他想离开这个家,想让你帮他。但等你管他要钥匙,他却死活不肯给你。”
那时候的辰箐只有十二岁,年纪小经验少,很快就被绕了进去。
见他点头,男孩呲牙一笑,“我都说对了吧,你猜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在俞潼没出生之前,他姑姑就是负责装好人的。”
“她装了十几年的好人,到处画大饼。天天告诉被关在这的刺头,她想带着他们逃出去,让他们配合。那帮刺头吃了她画的大饼,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生怕自己惹事,给她添乱。”
“俞潼姑姑长得特漂亮,说话温温柔柔。当时被关在这的人,无论男女,没一个不喜欢她尊重她。”
看着已经听入迷的小辰箐,男孩啧啧两声。
“后来小俞潼长大懂事了,那女的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一个人都没救。”
小辰箐皱眉问:“她一离开,那帮人不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没了她,他们怎么不反抗?”
男孩摸摸辰箐的脑袋,“十几年的时间啊小弟弟,人的硬骨头是会被时间消磨没的。”
“等你在这待上几年,什么人格、尊严还有你一直端着的少爷架子,就全都没了。”
“到时候即便你未来真的找到机会,逃出了这个地方,你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生活。你会变得自卑、敏感、多疑,经常大吼大叫。原本爱你的家人也会讨厌你,和你愈发疏远。”
小辰箐不信,冷着脸让他不要别乱说。
男孩扒拉两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露出金黄色的发根。
“我和你一样,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我三年前被家人买回家了,没过几天,他们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说我疯了。”
“家人一直不来看我,也不管我的死活。精神病院的人,便转手把我卖给了人贩子。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小少爷,别沉迷在俞潼给你温柔假象里。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不只对你一个人好。”
“祝你好运,可别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男孩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小辰箐的心里。
从那天开始,他便刻意观察了俞潼的日常行动轨迹。
越观察,他心越凉。
小俞潼的日常生活很规律,每天早起去厨房开几罐营养膏,当做一家人的早饭。
父母在餐桌上用勺子吃,他蹲在院子里,用手挖着吃。
被关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可怜样。
吃过早饭,小俞潼端着水盆,去距离大门最近的大房子。给被关在里面的女人们擦拭身体,方便她们一会接待客人。
之后再撅着屁.股,在过道上来回跑,擦干地板上血水和不明液体。
忙完这些,就到了中午。
和早上一样,开几罐营养膏,给全家准备午饭。
只不过他会专门留下一些营养膏,偷偷送给几个关在单间里的男人。
辰箐知道那几个男人,他们都不听话,天天挨打,在俞潼关门离开时,小辰箐透过门缝,看见其中一间屋子里的男人,正用一种爱怜又温柔的眼神,凝望着俞潼的背影。
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弟弟。
他已经被驯服了。
只要俞潼还在这个家里,男人就不会闹出太大的事。
即便有机会逃跑,也会想办法把俞潼带上。
有俞潼在,男人这辈子都别想逃出俞家。
最让小辰箐无法忍受的,是小俞潼不只让他一个人抱。
他亲眼看见俞潼钻进一个女孩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抱抱潼潼。”
小辰箐都气哭了。
他以为俞潼只会在他一个人的怀里撒娇,只会靠在他怀里哭。
当天下午,小辰箐故意闹出乱子,成功挨了顿打。
他想着,等晚上小俞潼过来给他上药,他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人。
亏他这些天夜里做梦,都会梦到自己长出翅膀,带着俞潼一起飞出了这个家。
辰箐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一夜过去,俞潼都没有来。
他想着会不会是小俞过来时,自己正好睡着了,没有看见。
早上吃垃圾时,还特意问了先前跟他搭话的大男孩。
男孩啃着散发着异味的西瓜皮,舔舔手指露出嘲讽又怜悯的笑容。
“昨晚没人来找你。”
“为什么?他们不用那套法子调.教我了?”
“你已经被驯服了,为什么还要在你身上浪费药膏?”
男孩掰掉一小块西瓜皮,恋恋不舍地递给辰箐。
“拿去冰冰伤口,好歹能舒服些。认清现实小弟弟,别再被耍得团团转了。”
“你以为他只对你好,实际上他对所有人都好。”
男孩的话,像是压倒辰箐的最后一根稻草。
积压在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小辰箐坐在地上,捧着西瓜皮嚎啕大哭。
什么将军之子的坚强,什么贵族少爷的礼仪,他全都不想要了。
他只希望那个真心关心他,会靠在他怀里叫哥哥的男孩,是真实存在的。
————
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是别人精心营造出的假象。
辰箐稚嫩单纯的小心灵,受不了这种打击,整个人陷入萎靡。
他也不再闹腾。
反正也跑不出去,被抓回来还要挨打。他被驯服了,受再重的伤,俞潼也不会过来安慰他。
辰箐觉得小俞已经很久没来看他了,其实前后加起来,也才过了一周多的时间。
他却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俞潼每天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随着时间流逝,俞潼和辰箐的关系愈发疏远,主动搭话的男孩和辰箐却成了朋友。
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根细铁丝。对着项圈上的钥匙孔研究几天,成功解开了自己的项圈。
一天晚上,趁着俞家人全在屋子里,男孩摘到自己的项圈,活动一下脖颈。
“我看了,今天俞潼忘了锁大门。一会我就跑了,你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别跟着我,两个人目标太明显。”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脖子上有他们画的标记,就像个活靶子。不想被他们抓住,只能往路不好走的偏僻地方跑。你之前闹脾气不好好吃饭,跟我跑我还要照顾你,会拖我后腿。”
男孩边说边撬开辰箐脖子上的项圈,抢走辰箐还没吃完的晚饭,蹑手蹑脚出了门。
辰箐一直幻想着,等自己获得自由后,他该怎么做。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