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话匣彻底崩坏，倾述不止。
“我擅自收你为徒，害得你的世界只剩我一人，害得你有反应，害得你爱上我这种人，害得你心生黑暗面被污浊所染，还被伪天道盯上，我自以为为了你好，实际却拖累你，害你变成现在的样子，这都是我的责任，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
啊，其实根本不想说出这些话，不想破坏对方眼里的师长形象。不想让对方对自己幻灭。
他心知说出这些，会暴露自己的难堪，可能被对方讨厌，才一直压着不说。他努力维持着一种童话式的谎言，如今童话破灭，对方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也是可笑。
他反感他父母的虚假婚姻，婚前相互立虚假人设，最终崩碎如破镜，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你根本没展露过真实的自己，怎能期待对方爱的是真实的你。
顾云则只觉自作自受，而既然说了，那为什么不都说出来呢。
他咬牙抬眸，盯着对方，边哭边道：“或许你喜欢的是那个处处包容你的好师尊，但我实话告诉你，我也没那么包容你，我读那本书的时候不只骂了苏不明还骂了你，一次能骂好几天，我讨厌你早期的被动随波逐流，我讨厌你处处忍耐连复仇都不上心，你是点文的男主啊，做的事不能让读者爽，还做什么点文的男主，我更讨厌你觉醒血脉后变得彻底冷酷无情，我是来看主角的，不是来看木头的，你作为主角，为什么不能按着读者的希望走呢？”
明明说着刻薄的话，他却心疼地满脸流泪，“可我还是喜欢上你了，因为你真实不虚伪，简单不复杂，是我的寄托、我的憧憬，陪我渡过了那么久的时光，我怎么能不喜欢你？”
到这里他完全是在抽泣了。
正常人谈恋爱谁不是展示好的一面，哪有谁像他这样自暴其短，还一暴一大堆。
他怕是连年上最后的颜面都没有了。
“师尊。”
李长渊伸手擦拭对方的眼泪，“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男人前一刻的愤怒逐渐退去，这一刻只剩下了心疼。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可是这又和你从小到大对我的训教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直到成为你满意的男人。
“……”
顾云则一顿，模糊的视野有点看不清对方的脸，哽咽道：“你不生气吗，我确实骗了你，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我这种人根本没有……被你喜欢的资格。”
李长渊淡淡地笑了，“若这也算谎言，我希望更多一些。若你说你对我而言是灾难，那我希望灾难更大一些。”
顾云则愣了愣，低眸道：“真正的你醒来也许就不那么想了。”
“师尊放心，”李长渊居然面色平淡道：“他若是不喜欢师尊，我会杀了他。”
“……！”
顾云则被这句暴言吓得一颤。
什么叫杀了他，他不就是你吗？你要杀你自己？
“而且……”
李长渊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握着顾云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顾云则只觉那颗心跳得极其剧烈，炙热得惊人。
“师尊，他爱你。”
李长渊又是言简意赅。
然而顾云则听得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这么说。”
顾云则满心疑惑，那个完成体的你会爱我？那可是无心无泪比无情道还无情道，甚至令人感到虚无。
他想像不到那个李长渊会爱人。
“是。”
李长渊点头，直道：“师尊说完之后，我蓦然更爱你了，就好像那份爱也跟着觉醒了一样。”
顾云则傻眼，什么意思，你没恢复那部分的记忆，但是先恢复了爱，所以知道完成体喜欢我？
啊等等，这是什么情况啊？
可李长渊接着说：“我因为爱你才拉你进来的，也是因为你想当顾云泽才覆写了那段世界线，我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
“……”
信息量过大。
顾云泽顿住了。
“嗯，未来身因为重启世界线暂时沉眠在时空长河，而过去未来只有一个我，现在的我便在这过去身，只是部分记忆留在了未来身。”
李长渊直说。
这、这……！
你这一下想起来了不少啊！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顾云则试图理解，脑子却乱了，所以、所以……？
“所以师尊不用担心我是不是爱你。”
李长渊贴近过来，直视着顾云则的眼睛，“我更不会讨厌你。”
顾云则浑身僵硬：“你……”
“上次我没有好好回答师尊，关于我因何爱你的问题。”
上次？啊说的是他脑抽那次啊。抱歉啊每次做完之后我脑子都蒸发了，那些话就是胡说八道。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李长渊搂紧对方的腰，让身体更为贴合地感受彼此，“我从来不图你的色，因为是你才爱你。还需要我如何证明吗？”
“我……”
“你好像担心我没有真正认识你，我确实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知道你的现在。还是说，师尊怀疑我连爱人的真实看不明白？”
“不是……”
顾云则一动不动，耳根红透，心跳打乱了意识，仿佛跟某一天的对方形成了立场的反转对换，心如乱麻，却问出了跟对方如出一辙的话。
“是我真的好吗？”
“只能是师尊。”
“可是我笨，是个普通人，性格糟糕，还满足不了你，是我真的好吗。”
顾云则紧张地看向对方。
当年，他们忐忑不安地靠近彼此的心，他却没有足够的觉悟，情急之下轻率地纵火。可今天不一样了……
顾云则心跳加速，问完话后突然压下了头。
“当然要师尊，笨又如何？我喜欢。普通？师尊如今哪里普通了，我倒希望师尊‘普通’一些，免得引起那些人的关注，至于能否满足……”
李长渊轻摁顾云则的下颌，让对方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情动的脸，泛着薄薄的红霞，清冷之表，明艳之底，眼底的银色波光荡漾，漂亮的长睫颤抖着。
视线撞上的瞬间，那人又下意识退缩，要转过头，可龙箍得太紧，他若不闭眸，就得强迫直视那双盛满爱欲的眼睛。
顾云则颤了颤：“你……”
“师尊。”
李长渊贴近对方，手掌抚摩过对方敏.感的脊椎，贴着耳道：“你刚刚说喜欢我。”
“啊、不是……我说讨厌。”
那双眸子颤抖着，言不由衷，写满了犹豫与怯弱，好像面对的是未知的深渊，而他守在悬崖边迟迟不敢迈过一步。
这个人的症结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