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提起笔,看着眼前的墨,她知道只要图纸一画出来,以东风裂的为人势必斩杀自己,新仇旧恨一并算到她头上。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眼鸣,看了眼静,看了眼小青一干人等,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鸣的脸上。
疏桐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从容的笑意,曾经的求生欲望,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后,已经淡如水了,至少此刻她对生死依然不放在眼中。
她提笔,不动,她在等。
东风裂催促道:“快些!别耍滑头!我能进得了静水山庄,照例也能杀回去!”
疏桐的视线已经超过了静所在的距离,她看到他们来了,云煞他们来了,许多许多人。
笔落了下去,每个人的心都提着,她居然真的画,只要她不画她便不会有危险,就算鸣未伤,就算静武功再高,就算星宿的轻功再快也不能快过近在咫尺的一心。
第九章 四面埋伏
忠言逆(1)
墨香占据了人整个人的嗅觉,毛笔尖磨擦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疏桐其实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她画得却挺快,胡编乱造再加几处真实的路线,虚虚假假画得有模有样。
画毕!东风裂狐疑地接过来细看。
裂看着静的方向,见是人马越聚集越多,越是如此,东风裂越是以为他们想夺回那东西,便又信了几分,且机关图很多处标记都十分专业,以她一个女人应该编不出来。
他怪笑了一声,将刀捅向了疏桐的后背。疏桐只轻叹了口气。
那一刹那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之心碎,每个人都面如土色,没有想到的是一心出手挡开了东风裂的刀,冷声道了句:“三殿下,你应该遵守你的诺言!”
东风裂不满道:“你凭什么管我?留着她难道让二哥同我抢么?”
一心没有解释,她的眼睛看着东风裂就已是一种威胁,她道:“万一这图纸是假的呢?”她在东风裂耳边嘀咕几句。
东风裂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放下刀。
即使如此,这口恶气总是要出的,他便对着刚刚松口气的众人,对着静,对着鸣,对着三爷对着静水山庄所有的客人,弟兄,仆人指着疏桐宣布道:“你们静水山庄娶这样的媳妇可谓丢尽了颜面!她是个贱人,人尽可夫的贱人,早就不是处子!真是败坏门风!”
东风裂提起疏桐质问道:“你说,是不是这样?光着身子都被黄天看光了!是不是!”东风裂恶狠狠地说完,看着众人呆若木鸡的神情,似乎很解气,扬长而去。
疏桐低头沉默着,她宁可东风裂杀了她也好过在那么多人面前将这事抖出来!
她呆立在那里,仿佛世界都被抽空了,她感到恐惧,她感到孤独极了,在这个社会女人失去贞操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是一辈子都会被看轻,被唾弃的,甚至无人敢娶,孤独终老或是流落风尘。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去,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死寂。
她看着她最亲近的人们,她将他们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
她是女人,不是圣人,她也有羞耻之心。她后退,她决定逃离!
她的身影如同一团将要被熄灭的焰火,寂寞而又绝望,她快步走着,仿佛身后有着无数追兵,她气喘吁吁,汗水夹带着泪水湿润了她的脖颈。
黄昏已近,夕阳红透了半边天空,红状纤裹,也掩不住疏桐那一身夺目的璀璨,她就差一点成为了新娘,如南柯一梦!
事已至此,即便是静不嫌弃,她也不能再回头。
她无法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再与静成婚,即使他不在乎,她也要顾及他的颜面。
她分明听到了静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唤她,分明听到了他追赶的脚步声,分明听到了他重重倒地的声音以及身后杂乱的叫喊声,疏桐的泪奔涌而出,她加快了步子逃离众人的视线,心中只觉得此生终是要亏欠了他。
她无处可去,只得回了京华楼,她是最早回来的一个,却一路早已听得满城都在议论她这事,羞愤难当,却又无可奈何。她像孩子般躲了起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声哭泣。她的自尊就在那一瞬间被剥离殆尽。
鸣在齐芳斋外,迟疑着是否敲门,他举起手又放下,最终敲响了她的房门,他道:“今天夜色不错,一道用饭吧!”
里面没有声响。
“我有事情想问你,你出来可好?”
里面依然没有声响。
“你不出来,我便进来了!”
里头依然没有声响。
正当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疏桐双眼红肿,泪痕未干。
“什么事?”她生硬地说道。
鸣目光炯炯,凝看着疏桐红肿的双眼,思虑了许久,动了动唇,道:“不如……我们成亲!”
“骗子!”疏桐砰地一声将门合了结实。
院子里头冷冷清清,整个沁园静得出奇。
只有风偶尔舔过落叶,带来一些干燥的刮擦声。
整个建筑仿佛躲藏在黑夜之中,只有孤独的灯火,像人的双眼默默注视着苍穹。
那声“骗子”可真是“余音绕梁”。
鸣若无其事地转身,她有什么事情不敢呢?闭门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因为她终究没有嫁成,她又回来了!
他在夜色中拔剑,就像一个神,挺拔的身姿,超脱的气质。寒光掠过他的脸,吻过他的眼。剑有形,气传神。他的剑法就像绵延的画卷,让人移不开视线,又像那一首诗,让人总想听完最后的吟唱。
她将他关在门外,而他在舞剑!
剑停,气喘,汗如雨下,黑血沾了一地。鸣拄剑离去。
疏桐悄悄开了门,站在他站过的地方,那一滩血,在灯火下触目。
她,鼻子酸了。还好,只是酸了而已。
她在门外驻望了许久,直到鸣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手上端着一盅雪蛤莲子烫,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东西往她屋子里一放,道了句:“喝了它,快休息!”
疏桐的眼泪在他离开的刹那落了下来。
×××
清晨,小雨淅淅沥沥落着。
花枝上、藤蔓上都笼了一层水雾。
那充满草香的空气仿佛将人的愁给遣散了。
伙计们都照旧忙碌着,寂四早早就给她送来了一个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不敢多说一句话,怕伤及了她的心。
怎料,疏桐仿佛一没事的人一般,道:“送什么东西呢,鬼鬼祟祟的,情书不成?!”
寂四的脸涨得通红。
疏桐噗哧一声笑了:“开玩笑呢,下去吧!”
寂四莫明其妙地下去了,长长松了口气,对等在门外的顾清等人小声道:“没事儿了!别瞎操心!”
疏桐打开了包裹,里面赫然一块免死金牌!
她怔了片刻,就近丢进了梳妆盒!
她脸上平淡得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胤倒是守信用,这件事情她就自作主张悄悄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