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非也是感觉到倾城客栈的威胁,才除此下策寻求全心全意的运营合作者!”
“你们说倾城客栈和京华楼合作么?”
“不可能,你看那黄少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价呢!”
“那丫头不是他的人吗?”
“奇怪,若是他派这丫头出价,那不是对京华楼的嘲笑嘛?”
“……”
静殇魂只自顾自地喝茶,脸上洋溢着一种笑意。
他身边的小厮奇道:“静爷,这唱得算是哪出戏呐?”
静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鸣的目的不是静水,不是红院,更不是一个受猜忌从边关调回京的王爷!”
那小厮就更加糊涂了,道:“同行是冤家,难道他是担心让倾城客栈给比下去?”
静隐隐笑着,茶喝干了,他放下了杯子,随口道了句:“他怕是要折了凤凰的翅膀!”
静抬头看了眼小厮,见他困惑的样子又补了句:“瑰宝,这个叫公开宣战,如果倾城客栈不入伙,那么只有随着凤凰一道死了!”
瑰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只凤凰是来自宫中的那只吗?因为市井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 这个京华原本是朝中一位御厨的掌管,据说皇宫内有大人物撑腰,两年前传闻楼主毒害了大皇子,那个宫内的大人物害怕殃及池鱼,于是放着楼主不救,任他被满门抄斩,不久以后现任主人鸣便接手,小的实在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传言就是传言,不足为信!”静口上虽这样说着,可是心里自有主意,倾城客栈是鸣接手京华楼之后冒出来的,怕是凤凰作为鸣折了她一个翅膀的反击呢!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
见得三个最大的出价者都一声不吭,毫不知情的疏桐闪现了一丝希望。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要抓住机会!
在众人的沉默中,疏桐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道:“我可以!我的十两银子,再加上我的命!”
疏桐再次成了聚焦,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那么多人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她,可她却没有他们肚子里那么多七拐八拐的肠子,她需先保得性命。
四周安静得出奇,比方才顾清宣布答案那会还要安静。
屏风一侧之人也皱了皱眉头,这个搅局的女人坚持不懈的精神令他印象深刻!他的头微微侧动了下,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屏风投射到了疏桐的身上。
他沉默了些许时候,才开口道:“你的命都卖了,那你还真的是一无所有得彻底了,好吧!就是你了!”
鸣爷一垂定音,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疏桐接过顾清递过来的京华楼印,焦了点红印泥,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地盖在了镶金的上等绢布上,也将她的决心重重压在了绢书上!她的手不自觉抖动,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紧张。
这个印注定她的命也牵在了一个叫鸣的人的手里,也注定了她不平静的生活。
她仿佛是在梦中,既感激上天对她的垂怜,又对未来的路充满彷徨。
疏桐看着怒目的三爷,不知为何,心中充满愧疚,仿佛自己抢了人口中的肥肉一般。她眼睁睁看着三爷胸口急剧起伏着,对她的态度由轻蔑转为愤怒,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了!而她却一点挽回的办法也没有。慕容嬷嬷一副想扑上去咬死她的表情,让她不忍多瞧一眼。只有静,他在微笑着,仿佛在替她高兴,疏桐微微欠身向他施礼。
人去楼空,偌大的京华楼寂寞得透着丝丝凉意,她熟悉着京华楼的环境,回想着顾清严厉的说辞,鸣爷懒散的身姿,三爷羞怒的眼神,还有那黄天离开时愤恨的表情。仿佛一箩筐都是惹不起的人。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些她不熟悉却十分危险的人,未知的东西都存有一种潜在的威胁感。
疏桐立在楼外审视这样豪华的楼邸,心中各种滋味掺杂,她摩挲着粗大的圆柱,抬头望着狰狞的吉祥兽,是那么真实,火红的殿梁散发着淡淡的檀木清香,恍如在梦中畅游一座繁华而充满血腥的大殿!
所有的好奇和浪漫的幻想,皆在逃亡的过程中消磨殆尽,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警惕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在这里她毫无优势,仿佛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卖场上!她需要将自己改装成彩电,同周围其他彩电一样!她漫步在偌大的楼中,双手轻轻抚过一尘不染的扶手,一步一步踏上碧玉雕成的台阶。
她俯视着底楼富丽堂皇的大理秘色拼花腾龙纹,以及大厅中等级森严的金漆雕花红木圆桌,银漆雕龙檀木圆桌,黑色玄木麒麟兽阔席。每一物都散发着浓郁的霸气。
中间是一个圆台称作月台,宛若莲花绽放,四周荡漾着热气袅袅的泉水,莲心刻词一首,以金漆装裱:
金堂戚戚,富贵荣华灼亭心。
雁过深闺。
孤啼飞痕无。
楚歌联营,一袭千帐红。
残灯尽
日沉西阁
天涯不归途
疏桐看着这首词,虽然一时间琢磨不出其中的含义,但是那股子悲凉、无奈、豪迈的意境还是令她心中大动,想来林逋所作的点绛唇与之比起来略显得清秀了,如果莲心的那首词可以比作一把苍凉的剑,驰骋战场,那么林逋的词则是一颗坚韧的草,笑傲群芳。她轻轻念着,对着莲心的一词一句: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
馀花落处。
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
王孙去。
萋萋无数。
南北东西路。
她的思绪在这首词上兜转着。
突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你喜欢这首词?”
疏桐回头惊见鸣带着银色的面具,气息肃穆地立在她身侧,本想轻松应对,但感到对方杀气腾腾,话到口又给生吞了下去,只挤出一个字:“是!”
“和得不错,只是林逋少了分气魄,不适入朝为官。”鸣轻轻移动了步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身黑裳微微散发出瑞脑香的味道,这片刻的功夫竟引得她失却了心思,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那枚扳指闪耀的不屑的光泽如同他嘴角扬起的笑。
在恍神的刹那,他已至楼下,步出大门。坐上了由四人抬的拢纱轿子,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慵懒侧卧的姿态。他走的时候,街道上的人早已被清理干净!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有那么多人伺候他,有那么多人忌惮他,他面具下的脸庞究竟是惊才决绝,还是丑陋无比?或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无论他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实无法改变!
顾清送走鸣爷,回至疏桐跟前,面色依然铁青,目光依然犀利。
疏桐迎向他,欠身道了个礼:“顾爷,鸣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顾清居高临下望着她道:“顾爷不敢当,你叫我顾清就是,日后你便经营好这个楼,鸣爷喜欢聪明的人,如若有什么差池,我便可直接取你性命,你可记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