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每有这样的人出现,总有一个人默默将红包买下,故此翻上千个红包中除了疏老板定的千之一的中彩率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成了百分百的中彩率。这个人疏桐没有见过,身材不高,一身粗布陋衣,腿似乎有些瘸,栗色的斗笠将他大半个脸遮了去。
此人很快被人群淹没,顾清轻推了下走神的疏桐道:“慕容嬷嬷来了!”
疏桐笑脸相迎,来者皆是客。那些精壮的男子立在一边,摆开阵势。
慕容嬷嬷春风满面地迎了上来,未料她口中称的是:“顾大掌柜的,辛苦你了!”
全然不将疏桐摆在眼里。
慕容嬷嬷扭着发福的腰支,走到了疏桐的身边,猛得撞了清减的疏桐一下,下面是数二十级的台阶,意外的是疏桐纹丝不动,慕容嬷嬷到是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滚下台阶。
疏桐趁机一把抓住了嬷嬷的胳膊飞速滑到了手腕上,做寒暄握手状,不着痕迹地掩盖了嬷嬷的出丑,她不动声色地道:“慕容嬷嬷辛苦了,一大早赶来捧场,疏桐受宠若惊,快快里头就坐!阿旺,清理台阶,莫让客人们闪了脚!”
疏桐微微抬起头,方见对面茶楼上一个姿容秀丽的男子在吃枣,他的面前放着一把琴。她皱了皱眉,这个风流儒雅、弱不惊风的公子吃起枣子来到是痛快,他是将枣子“丢”进嘴里。
那人也似乎觉察到了有人正打量着他,放眼恰好与疏桐“仰望”的眼神相撞,他微微一怔,扯了个顽皮的笑容。
疏桐打量了铺地的秘色防滑红石,果然,在一角发现了一个湿润润的枣核!
慕容嬷嬷心有余悸,她重重得捏了捏疏桐的手,笑颜如花:“哪里哪里,疏老板言重了!”她仔细端详着疏桐,悄悄道:“真是可惜了啊,若是嬷嬷能抢先一步将你请到北里来,嬷嬷保你能够在短短几日内坐上花魁的宝座,也犯不着在这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告诉你吧,这京华楼里可死过不少人呢!这桌子、椅子、杯子、碟子、青丝帐幔、甚至是火红的柱子,‘都会咬人’!”慕容嬷嬷眯着双眼重重说了后面几字“而且是咬死人。”
疏桐笑着回道:“多谢嬷嬷提点,请!”
慕容嬷嬷忿忿地坐下,在疏桐处讨不到便宜,便只好拿屁股往椅子上撒气。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宾客席已经坐满了人,豪客席也坐落的差不多了,嬷嬷也顶多坐了个银漆雕龙檀木圆桌,剩下的黑色玄木麒麟兽阔席空空如也,正主儿居然一个也没出现。疏桐倒是希望他们都别来。免得生什么事。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准时来了,身形颇长的鸣默默移步至麒麟阔席,静静坐下,脸上的银色面罩奕奕生辉。
静公子也在他对面坐下。
鸣随意翻下桌上的两个琉璃杯。
伙计寂四及时递上了酒。
鸣略显惊讶:“新丰陵兰?小二好利索的动作!”
寂四彬彬有礼回道:“鸣爷谬赞,疏老板的吩咐,小的不敢怠慢!”
鸣爷抬头朝疏桐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后举杯向静敬酒,道:“真是巧得很!我们同时赶到,同时坐下,同时喝一种酒!”
静道:“可不是?!”他声音淡然,举杯干了酒,又朝疏桐颔首示意。
茶楼的男子见他二人坐定之后,一个隔楼翻月,踏席而来,旋身坐在了贵宾席前的月台上,姿态从容。他对着疏桐眨了个眼道:“疏老板,星宿不请自来,来你处讨个差事做做!”
顿时,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疏桐这回可以瞧得很清楚,这位星宿公子打扮满是书卷气,气质浑然天成,坐那里犹如一尊神像。可惜了额头的伤痕,瞧着有些碍眼。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如此受欢迎!
顾清的眉头纠结得厉害,他压住怒气在疏桐耳边解释道:“此人善琴,名震燕京,有琴圣之号,他的琴非普通人不能听得!此机难得,速速答应下来!”
疏桐虽对他的名号没什么震惊的,但是既然他那般有名,请他都未必肯来,如今自动找上了门定是有目的,那顾清精明都不曾计较他的目的,自己初来乍到还是莫要呈能,便答道:“既然顾掌柜那样推崇阁下,那你便在这月台上弹琴,可好?”
众人一阵唏嘘:“她居然那样对星宿先生说话!这……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就是,公子我为了那艺楼几次三番求他他都不露面!”钱眼艺楼的掌楼老板抱怨道。
富贵饭庄的老祥接着道:“可不是嘛,老夫也曾花重金,还在他的住处等了他三天,他不来
便是不来!”
“原来你们都吃了闭门羹啊!”慕容嬷嬷得意地叫道。
“怎么,你请到了?”两个男人马上凑了过去,”你那里的姑娘俏!他会去也不奇怪!”
“呸!嬷嬷我不才,没请到!但是能耐还是比你们大!这赖皮功夫你们还得学着点!我家姑娘们在他门前吹啊弹啊,结果他一恼,亲自拂琴,将姑娘们的琴都给震烂了!你说,还是嬷嬷我技高一筹吧?”慕容嬷嬷眉飞色舞。
“切!”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星宿先生怕是要走了!”
“……”
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星宿身上,看他怎么个应承。
星宿满不在乎地笑着,明眸灿灿,他仅对疏桐送了个眼波, 便开始弹琴,姿态拔然,指尖海阔天空般游走,音色翻转乾坤,仿佛一股巨浪猛得扑入人的心野,视线为之一阔,心中为之一颤!
大伙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万般烦恼皆掷于九霄。
忽然,一声“哐”得巨响,宛如巨石激浪,晴空诈雷。
人们的陶醉被硬生生击碎,他们惊恐地抬起头来,愤怒地盯着源头。
门外群众疏散,一队车浩荡而来。
那车行至京华楼前停当,一男子破车帘而出,脚踏众席飞身而来。
金丝靴重踩了一个宾客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那宾客顿时趴在圆桌上没了声响。
疏桐心里一紧,可不能一开张就出了人命,旁人正想探此人鼻息,却被疏桐抓着了手,她的心跳得厉害,镇定道:“不打紧,只是闪了脖子,寂四,带这位宾客到内堂稍做歇息!”
琴音戛然而止。
那寂四倒也机灵,立马着几人将宾客扛了下去,疏桐击了三声掌,顿时乐声四起,冲淡了暂时的惊恐,现场再次觥筹交错。
那男子径自占了一个贵宾席正要坐下来,疏桐敏锐地发现顾清神情异常,仿佛同那嚣张的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只听顾清双眼微红激动地喝道:“慢着!坐不得!”
年轻的男子颇显傲慢,他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同本王这般说话!”
鸣顾自悠闲地饮着酒。
静觞魂只是随口道了句:“东风裂,你贵为皇子,且不必和下人一般计较了!”
东风裂一甩衣摆,顿时上了火气,单脚往桌上猛得一蹬:“下人胆敢同皇子那样说话,真是胆大包天!所有人都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