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程笑了笑,“白铉,你以为东方恒清为什么明知道枕碧楼是我们的地方还要在那里毫不避讳地谈到他的人的跟踪发现?他不过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去查证,好坐收渔人之利罢了。西戎赫连森登上国主之位不到两年,正忙于四出剿灭烈火教余孽,军需武器缺乏,而我们的提供有限,恐怕他早已向东方家递出了橄榄枝。一月前东方恒清府内不是多了两名西戎美女?东方恒清盯上梅子嫣,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看中了她手上的两座药山罢了。”
“那世子的意思是——”
“白铉,你调查求证过梅子嫣的身份,你觉得有什么疑问没有?”
白铉摇头,“东庭宣阳王府的确有这样的一个人,来去查了多遍,并无存疑;如果是有人在替她掩饰身份,那么只能说那人办事滴水不漏。”
“一点存疑都没有,那就是最大的疑问。那个西戎少年殊不简单,虽无内力可是刀法凌厉,而且他的气势只是平时掩饰的太好而没有显山露水,白铉,我要你去查探西戎已故国主赫连越生前的一切资料甚至是生活习惯,至于拢月阁和卖刀的老人,你只需要让人留意他们的动静,不要让他们轻易离开天都。”
“还有,断了与西戎那边的兵器交易,就说矿已采尽。”
“属下知道。那么至于那位大夫——”
“无需再查探了,”慕程摆摆手,“我倒是要看看,她到我身边来,图的究竟是什么。”
单单就是为了给他医治心疾?
翌日清晨,一顶轿子悄然来到了绥德王府,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太监方德海颤巍巍传了皇帝口谕,说是要宣大夫梅子嫣进宫面圣。
慕程让人奉上茶点招待方德海,不料方德海连连摆手说是皇帝在宫里等着不能耽搁,当下就把睡意仍未全褪一脸迷糊样的梅子嫣塞进了轿子。
梅子嫣临走前对哑奴说,让他在府里等她就好,不用担心,大概两三天的时间就会回来。哑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让她自己要小心点。
这一夜,梅子嫣果然没有回来,哑奴躺在床上双目微闭似已入寐。其实他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能见到桑格里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忧伤痛惜。桑格里应该已经认出他了吧,他从他八岁开始便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他的模样无论变成如何桑格里也绝不会认不出来。
窗边忽然有黑影闪身而过,他一弹而起跳出窗外追着那黑影而去,黑影越过了王府的墙垣显然轻功极好根本没惊动府中侍卫,哑奴翻墙而出也朝着西边一直追过去。
他拦在那人面前出手如电抓住他的肩头一手撕下他蒙面的黑布,随即不由一愣,唇语无声道:“是你?”
“是我。”素问干脆把头上的黑布巾摘下,长发坠落,黑夜中有佳人如玉。“你不来,自然我要去寻你。”
“是你让桑格里来见我的?”
“是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连破军都不能让你回心转意。”
“那三日里,我对你说过,元武国主已死,西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西戎不需要一个废人国主,而我,也不再需要那种顶尖的权力。我是一个哑巴,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你为什么脖子上还系着玉雪狼牙?为什么还要去回春谷见狼王?烈火教的内功心法虽不能完全恢复你的内力,可是治疗你的内伤是完全可以的;更何况教中的长老已经在想尽办法寻找《归元秘录》的真本,你又何必一意孤行要与过去划清界限?”素问双手紧握成拳,“难道你就不想杀了赫连森那个老贼报仇吗?”
“我最后说一次,我只是一个哑巴,今年十八岁,仅此而已。”他转身前轻叹一声,幽深的黑眸直视着素问泫然欲泣的眼眸,“我和你之间的盟约是父辈定下的,幸好前半生痴迷武学,并未误你终身……如今,那个约定就作罢了吧……”
“赫连越!”素问盯着他的背影,一直苦苦忍住的泪水终于落下,“我等你多年,寻你多年,从未放弃;而如今你一句作罢便将往事一笔勾销,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一定是的……你从来,就不是那种轻易退缩忘却仇恨的人……”
“与她无关。”背对着她的哑奴在空气中打了个手语,一个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手势,“我只是,找到了一种可能更加适合自己的生活。”
留在她身边,看她顽皮的笑,看她挖苦别人,看她朝自己发脾气,看她绕着圈子煞费苦心成人之美,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他居然也觉得很快乐。
而西戎,他的故乡仍在魂牵梦绕之中,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如今的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哑巴,一个于国于家无用无望的人。
第三十二章 计算
天都皇宫天极殿内
紫檀木小几上摆着一局围棋残局,梅子嫣揉揉眼睛看看面前一身明黄龙袍犹自精神爽利的天子慕遥,眼皮几乎要打架了,疲倦地说:
“皇上,这一夜下来我们破了三局残局,已经是我的最高纪录了。您看现在日上三竿,一群老臣子还在金殿上等着您上朝……”
“叫遥哥哥。”言简意赅的一句,正值英年长相俊美无俦的九五之尊神思犹在棋盘之上,“这一局难道真无破解之法?”
梅子嫣打个哈欠,“遥哥哥你慢慢破局,嫣儿我先打个盹儿。”
“梅子嫣!”慕遥忽然提高音量喊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潜意识的想到那句伴君如伴虎的名言,精神马上就集中了。
“累吗?你刚刚不是趁我打个盹儿的时候去做了些为非作歹的事情?”
“我怎么敢?”梅子嫣偷偷伸个舌头,皇帝真是顶顶厉害的角儿,连她转身干了些什么小动作都知道。
她不过是明知道每日清晨沈碧俦都会去御花园摘上一些鲜花插到御书房的花瓶里,便带着小狸大摇大摆地去了御花园一趟装偶然遇见,果然不出所料那条丧家之犬真的跑回了自己旧主人的身边寻求庇护,正滴溜溜地围着沈碧俦脚下转。身上掉了好几处毛,脖子和右耳被绑上了白色的纱布,一看见小狸条件反射般转身便窜出了御花园。
“阿荼,你怎么了?”沈碧俦皱眉,正想转身追回金丝小犬时梅子嫣笑嘻嘻地开口道:
“没什么,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而已,畜生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它叫阿荼吗?还算是条聪明的小狗呢,很是识时务。”
“你是谁?”沈碧俦分明听出面前这女子话里的嘲讽,视线慢慢落到她怀中的小狸身上,“你的意思是,是你的猫抓伤我家阿荼的?”
“是狸猫。”她纠正道,“我家小狸在世子府住了好一段日子,不大喜欢别人侵占它的地盘。”
“你就是梅子嫣?”沈碧俦心里极不舒服,强行压着心底的那根刺问道。
“你认识我?”梅子嫣讶然道。
“日前绥德世子为姑娘破誓弹奏一曲《浮梅》,天下皆知。”沈碧俦苦涩而艰难地说道,面前这个黑发如瀑素裳雪肤衣饰简单随意笑得漫不经心的女子如传闻中那般会是慕程倾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