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靠在义妁肩膀上的采娟也跌倒在地。
“怎么了?有问题吗?”女囚大惑不解地看着她。
义妁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掩饰道:“没,没什么,坐久了不舒服。后来呢?”
“后来,崔府志过河拆桥,想置我于死地,我就装疯。我在这个牢里已经呆了二十五年了……我不甘心,总有一天,我要崔府志血债血偿……”
女囚咬紧了牙关,脸色阴鸷。她哪里能想到站在她旁边的就是义云天的女儿。
又一个杀父仇人突然冒了出来,义妁却不知所措,如果是嫉恶如仇的采娟,可能早就冲过去把女囚掐住了。可是,义妁,她做不出来,她能做什么呢?与女囚厮打?还是破口大骂?或是大声喊冤?如今她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什么也做不了。说什么阻止崔府志为所欲为,只不过是自己痴人说梦罢了。她好无助,她只想哭,大哭一场。
许久,义妁才告诉女囚:“我就是义云天的女儿。”
女囚大吃一惊,倒退了三步,“你,你,说什么?”
“我就是义云天的女儿?”义妁重申了一遍。
女囚怪笑了两声,狠狠地说道:“崔府志,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的死期到了!”
女囚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义妁的面前:“姑娘,你终于可以为你父亲报仇了!你,还有我,一起去见皇上!把崔府志的滔天罪孽说出来,全部说出来!”
女囚咆哮着,熊熊大火在女囚的眼睛里燃烧了起来,已经压抑二十多年了,如今她要释放了,她要爆发了。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第二天,在女囚还在昏睡的时候,义妁和采娟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女囚醒来,不见了义妁,疯狂地大喊大叫,在牢房里来回奔跑。
“姑娘,你为何不为你父亲报仇!”
女囚比义妁还绝望。
第十六章 女国医(1)
第十六章女国医
由于是女犯,义妁和采娟并没有坐囚车,押解她们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凶横的官兵。
“走吧。”
官兵给义妁和采娟戴上枷锁,命令道。
等待义妁和采娟的将是一段慢慢旅程,她们将走过平原,走过草原,走过沙漠,走过戈壁,也许她们能够到达流放地,也许她们会死在流放途中,一切皆有可能。
对押解官兵来讲,这委实不是一件好的差事,与受刑相差无几。
一路上官兵一句话也没说,义妁和采娟也都保持沉默。官兵看起来凶横,心地似乎不错,没有对她们吆三喝四。据说有些官兵对待流放罪人像猪狗一样,除了打骂就是侮辱,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在路上,自己好脱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头已经偏西了,官兵突然说了一句:“过了这个山坡,再也看不到长安了。”
义妁和采娟微微一怔,她们知道官兵的意思是,如果她们想回头望一望长安,可以让她们停下来。
马后桃花马前雪,教人如何不回头。前面,戈壁沙漠,寒风凛冽,积雪成堆,后面,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这样的景致教义妁和采娟如何不伤感?
“采娟,你后悔这样做吗?”
“不后悔。”
采娟回答得干脆利落。
官兵递给她们一壶水和两只烧饼。
采娟和义妁推来推去,都说自己不饿,其实都已经饥肠辘辘。
“都必须吃。否则你们走不到朔方。”官兵说道。
路过阴山。像一位缄默无语的俊朗汉子,纵横的沟是他的年轮,苍褐的山石是他健壮的肌肉,他高的昴着头,顶着天之一角,展示着他亘古的沧桑和高贵的孤独。冷峻而神秘,灿烂而古典,苍茫而深邃。
“走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大漠了。”官兵说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大漠。
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声驼铃。偶尔会有一棵树静默在风中,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样子,那树的名字叫胡杨,千年不倒的胡杨,这个世上最孤独也最顽强的一种树。当然还会有寂寞的飞鸟低低地掠过天空,它们破空的鸣叫使得大漠更加空旷寂寞。
义妁和采娟先是被大漠的神奇所吸引,尔后又被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情绪所包围,脚踩细软的沙粒,放眼望去,漫漫黄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历经风沙锤炼的胡杨,孤傲地挺立在天地之间,寂寞而又执着地等待远处模糊红柳的影子。辗转的厉风把胡杨塑成愤怒抑或呐喊,抑或哭泣的姿态。远处依稀可见几个凄凉的墓家,一堆堆白骨是将士的忠还是牛马的怨?抑或是一个孑然漂泊的风中过客?
“义妁,我们不会走不出这片沙漠,成为那堆白骨吧?”
采娟喘了一口气,此时的她已经眼冒金星,口干舌燥。
“瞎说什么?一定能走过去的。”
义妁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已经干枯。
现在她们急需要水。
“这片沙漠并不长,一定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沙漠,否则晚上我们会被冻死。”
官兵话不多,总是在恰当地时机提醒她们。义妁和采娟对官兵产生了好感,觉得他根本不是来押解她们的,而是来护送她们的。要不然,为何一过长安,官兵就把他们的枷锁解开了呢?
下坡的时候,采娟惊喜地叫了起来:“看,那里有泉水!”
义妁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跟着采娟朝泉水奔去。她们实在太渴了。在雨露罕迹的沙漠有这一处隐泉,真是个奇迹。
“我看老天是可怜我们,所以变出了这么一汪泉水!”
采娟把脖子升到泉水里面,咕噜咕噜猛灌起来。
快走出沙漠的时候,采娟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小心翼翼地脱掉靴子,一看,惨不忍睹,血肉模糊。
采娟哭着说:“义妁,你们先走吧,别管我了。”
义妁的脚也不堪忍受,每走一步,就像踩在钉子上一样。
“那就歇一会吧?”义妁看着官兵冷峻的脸。
官兵于心不忍:“好吧。走过沙漠,前面就是草原,朔方就不远了。”
但片刻的歇息丝毫起不到缓解疼痛的作用,采娟一站起来,就“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
“义妁,我不想走了。你们快走吧!”
“不可以!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第十六章 女国医(2)
采娟没有一点站起来的意思,看来她的脚真的不行了,就这样坐着,还痛得厉害,何况走呢。
“义妁,我在想,我要是死在这里,被风沙掩埋,不失为一件美事。”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来背你!”
“不用了,义妁,你自身难保,怎么背得动我?我可不想拖累你,害得你也跟我葬身于沙漠。”
“我来背你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官兵发话了,声音中气十足,看来体力还很充沛。
义妁和采娟面面相觑,一个押解官兵背一个流放罪人?她们做梦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