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前世浑浑噩噩,对慧智的身份一无所知,自然丝毫不觉异常。
这一世得了先机,多留了个心眼。
命聂先生暗中细细探查,这才发现原来山脚那些看似寻常的佃户中,竟然藏龙卧虎,不亚于一支精锐的卫队。
现在,这批人却突然离去,难道慧智果然离开北齐回了南诏?且,看情形,分明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可,为什么?
记得前世直到太康三十一年春,他还与她见过面,既便之后立刻回国,也还是提早了整整六年多。
按常理来说,身为南诏的皇位继承人,却不能在南诏安身,非得跑到北齐,隐姓埋名遁入佛门,分明是在避祸。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迫得他不得不提早曝露身份,毅然返回国内?
她该怎么办?
冷眼旁观?
慧智待她恩重如山,数次陪她出生入死,没道理眼睁睁见他陷入危局,而不加援手。
拔刀相助?
南诏距此何止千里,且事关皇权纷争,血统继承,她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杜蘅心念电转,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没有做声。
聂宇平小心建议:“要不,先派人查一查他的底细,再斟情分析?”
他老早就觉得慧智身份可疑,只碍于杜蘅对他的绝对信任,不敢宣之于口。
能够请得动这么多的高手护卫,明显身世不凡。
以他的阅历,实在想不出北齐有哪个高门大户,行事如此隐秘低调?
莫非,是皇室遗珠?
否则,这些年来太康帝别处不去,只喜微服来静安寺与他对奕?
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也禁不住心脏狂跳,面色端凝。
杜蘅一眼看出他心底所疑,摇头道:“师傅的确大有来历,却非先生所想。”
不等他否认,又道:“不过先生所猜,虽不中,亦不远。”
聂宇平被她一说,反而绕糊涂了。
杜蘅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道:“挑个机灵的,追着那些失踪的佃户查下去,看看师傅到底遇了什么事?记住,要多听多看,勿擅做主张,一切以师傅的安全为原则。”
聂宇平本想劝她探探萧绝的口风,又想起萧绝如今远在南疆,那位看着洒脱不羁,实则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对她尤其小气。
相隔千里之遥,书来信往的,还得防着泄秘,别到时事没说清楚,反而弄得夫妻二人生了罅隙,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是。”
“话,透过去了吧?”杜蘅改了话题。
聂宇平正要做答,忽见紫苏面色灰败地从小佛堂里出来,两眼通红,明显痛哭了一场,不禁一怔:“紫苏姑娘……”
杜蘅突兀地扭身,快步走了出去:“回府。”
半个时辰后,燕王府。
“烧了?”南宫宸不敢置信,猛地抬起了头。
陈然骇了一跳,一时连大气也不敢出。
南宫宸拧着眉,曲指在桌面快速地敲击,喃喃低语:“什么意思?完全放下了?难道,是原谅……不不不,她才没这么大方!想忘了过去,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跟他双宿又栖?”
“哈!”南宫宸咬着牙,表情狰狞:“是了,示威!定是做给我看的,想让我死心!”
陈然瞧得胆颤心惊,不着痕迹地朝外挪了一步,又挪一步。
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了门边,眼瞅着只差一步就要成功夺门而逃。
南宫宸却忽然望向了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逼问:“真烧了?她怎么舍得!她怎么……敢?”
陈然一头雾水。
不过是一块无字牌位,要如何处置本就是她的事,不明白主子何以这么大的反应?
可主子既然问了,做奴才的就得答,只好低了头搜索枯肠,猜测怎么说,才能迎合主子的心情,不至于遭池鱼之殃。
南宫宸忽然泄了气,疲倦地挥了挥手:“出去。”
陈然一愣,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几乎是立刻,咣当一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他本能地摒住了呼吸,接下来却是一段长得令人窒息的静谧,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一颗心就此悬在半空,没了着落。
直到夜幕降临,南宫宸才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缓缓地进了清秋苑。
站在紫藤架下,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默默地发呆。
不知站了多久,才缓缓启唇,逸出低语:“拿酒来。”
陈然立刻捧上早就备好的酒壶,斟了一杯:“王爷,请。”
南宫宸默祷了一句,将酒浇于地上。
陈然忽地想起那个在府里暗地里流传的传说,禁不住暗暗心惊。
不敢发问,默默地替他斟酒。
南宫宸祭完三杯酒,对着漫天大雪,将一壶酒尽数倒入口中:“再来!”
陈然忍着惊惧,劝道:“酒有,您先进屋,咱们把酒暖上,临窗赏雪,凭栏小酌,岂不更好?”
话未落音,“呼”地一声,南宫宸手中酒壶砸了过来:“滚!”
他不敢躲,被砸了个正着,咣地一声,头破血流,酒壶坠地。
“还不滚?”南宫宸暴喝一声。
陈然迟疑了一下,咬牙退了出去。
雪霁
更新时间:2014-4-3 23:56:12 本章字数:4513
偌大一座王府,入了夜已是寂然无声。悫鹉琻晓
一盏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着,沿着回廊,渐渐向着园子的西北角行来。
“王妃,”紫菱惊疑不定:“咱们这是要去哪?”
伊思玲避而不答,只攥紧了披风的带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低了头疾行。
“哈哈哈~”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男子的笑声犹如夜枭,惊心动魄之余,却又隐隐透着股悲凉和无奈:“现在,你可满意了?瞑”
伊思玲蓦然驻足,仰了头痴痴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紫菱听出是南宫宸的声音,骇了一跳,低声哀求着:“王妃,回去吧,嗯?”
伊思玲不动也不吭声,神情很是紧张璋。
紫菱掉转头,狠狠地瞪着春兰,就是这个贱婢,撺掇着王妃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杜荭根本没注意到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高高的院墙,两眼血红,被幽暗的灯光一照,恍似一只随时要噬人的兽。
紫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竟不敢再看,到嘴的训斥也吓得咽了回去。
伊思玲咬着牙,往前迈了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赌了!
杜荭立刻拽住了她的腕,伊思玲不解,回头看她。
杜荭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象怕惊动了什么:“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紫菱茫然不解,却也听出她的声音里那种扑面而来,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隔着高高的院墙,南宫宸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呼啸而来:“是不是非要分出高低对错,才肯罢休?只有这样,你才安心,满意!是不是,嘎?”
咣当,哗啦!
碎裂,破坏的声音接踵而至。
紫菱本能地惊跳起来,却看到杜荭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似乎还噙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