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生存,最忌就是站错队,跟错主子。在局势尚未明朗之机,保持中立才是上上之策。
她自悔失言,讪讪地退到一旁。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时间偌大的凤仪宫倒变得鸦雀无声。
淑妃暗中冷笑,佯做低头饮茶,将各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见气氛尴尬,季婕妤忙笑道:“都说这蔓陀罗稀罕,波罗国巴巴的当成宝贝送了来,臣妾见识浅陋,方才自御花园经过却不识得呢。”
“季婕妤这么一说,臣妾倒得了个主意~”祝颖儿微微一笑:“不若乘着众娘娘都在,大家一同前去开开眼界,不知淑妃娘娘意下如何?”
祝颖儿虽只是个婕妤,但她在澹台凤鸣身边的时间最长,朝中并无倚仗,却以侍女之身升到三品婕妤,且每个月必有一次翻牌,足见澹台凤鸣对她很是看重。
再加上,她的年纪在众嫔妃中最长,性子也最温和,从不论人是非,亦不与人相争,最是安静本份,是以淑妃表面上待她还算客气有礼。
“既是颖儿姐姐提议,那便去瞧瞧吧~”淑妃顺着梯子往下爬。
她既发了话,别的嫔妃自然是齐声应和,刹时间,满屋只闻环佩叮咚之声,阵阵奇香袭人。
不是吧?就这么走了,把她独自扔在这里?若是她们瞧得兴起,再整个宴会啥的庆祝一下,那她岂不是要跪到明天这个时间?
唐意正在心中哀叫,悉簌之声轻起,一道倩影已移过来停在她的身前:“你就是云清歌?”
唐意抬头,祝颖儿冲她温婉而笑。
“正是臣妾~”唐意态度从容,面带微笑,对大家的刻意忽视全然未放在心上。
祝颖儿一双妙目停驻在她的脸上,似羡似赞地道:“难怪皇上对你青眼有加,果然是天姿绝色,我见犹怜呢~”
唐意不知她存着什么心思,不敢胡乱接话,嗫嗫低声:“娘娘过奖了~”
“走吧,一起赏花去~”祝颖儿微弯腰,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目光落到腕上那串粉嫩的迎春花上:“妹妹慧质兰心,这镯子倒别致得紧~”
“臣妾一时兴起,娘娘见笑了~”她指尖冰凉,不经意地拂上来,几瓣花瓣飘落地面,唐意略有些不自在地把手往身后缩。
“那,本宫先行,妹妹慢慢来吧~”祝颖儿也不在意,撇下她自顾自地上了肩辇去了。
无脸女尸(一)文 / 一溪明月
唐意颇有自知之明,既然大家摆明了排挤她,她对那啥双色蔓陀罗也没啥期待,当然不会巴巴地赶去招人厌。
一路上东张四望,不耻下问,倒也把自秋阑宫到凤仪宫之间各宫嫔妃的住所和名字给弄了个七七八八。
等她慢条斯理地赶到琉樱殿,那株双色蔓陀罗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远远看着那边攒动的人头,唐意略略皱眉,正盘算着要不要过去应个景,以免落个不恭之罪,微风一吹,竟带了阵阵腐臭之气。
正在诧异之时,一阵尖锐的哭泣声自人群里传了出来。
唐意心知必有变故,也顾不得会不会失礼,急急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却见翠色华盖之下,一乘华丽的肩辇停在万花之中,淑妃横躺其上,似乎已不省人事。
正值四月,天气凉爽,总不至于是中了暑,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呢?
映雪双膝跪地,眼中滴泪:“娘娘,醒醒~”
众嫔妃紧紧围绕在她的身旁,有的低泣,有的惊呼,有的咒骂,现场一片混乱——有意思的是,她们仍然按着品级依次排序,竟是丝毫不乱。
唐意有些哭笑不得,忙过去驱赶众人:“围着娘娘干什么?散开,让她呼吸新鲜空气,另外,快派人去宣太医~”
“到底怎么了?”唐意叫了半天,哪里有人理?只得随手揪了身边一个宫女,转而询问状况。
“蔓陀罗,蔓陀罗……”宫女颤着手指,语声凌乱。
“蔓陀罗怎么了?”唐意回头。
那株双色蔓陀罗迎风绽放,一朱一粉似一对双生娣妹花,美得绚目——另有两名太监跪倒在那里,身子抖得已如风中的落叶。
“蔓陀罗,蔓陀罗……”更多的宫女跟着重复,仿佛这是一个咒语。
唐意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绕到花树后面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具散发着异臭的女尸静静地躺在地上,两把锄头扔在一旁,她的身上穿着绿色的宫女裙装,一张脸被老鼠或野狗啃咬得面目全非,身上满是泥土,一只绣鞋脱落,露出被啃得只剩一半的血肉模糊的脚掌……
这么看来,是有人杀了宫女,把尸体藏在御花园里,不巧园丁整理花园挖了出来,刚好淑妃兴冲冲来赏花,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
唐意迅速理顺了思路,转头询问:“你们有没有人认识她?”
在场宫女不约而同地摇头。
也对,尸体如此恐怖,现场又如此混乱,别说是长在深宫中的女子,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人能镇定下来,细心辩认?
无脸女尸(二)文 / 一溪明月
“好吧~”唐意想了想,换了种询问方式:“最近五到七天之内,宫中可有失踪或去向不明的宫女?”
“未曾听说过~”宫女依旧是齐齐摇头。
“你是何人?”清冷的女声,犹如冬天垂挂于屋檐的冰棱,尖而锐利,寒气森森:“见了本宫因何不跪?”
唐意倏然回头,一名宫装女子婷婷立在她的身后,那双凝注在她身上的美丽凤眸冷得一如冰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
“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
“臣妾云清歌,参见德妃娘娘~”唐意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惹麻烦,可麻烦好象特别青睐她。
“云宝林~”叶竹君望着她,目光森然:“你好象对尸体很关心?”
她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对尸体感兴趣!实在是这么多年以来,习惯使然,看到罪案发生就忍不住心痒,手痒……
唐意下意识地瞥一眼被两名内侍架住的赵美人,略略迟疑了一下,曲膝,恭敬地答:“臣妾只想查清事实~”
“事实?”叶竹君冷笑:“那么云宝林可否告知本宫,事实是什么?”
唐意微微一窒,垂下头去:“臣妾不知~”
“还有什么好查的?”季婕妤分开人群,冷冷地斜睨着她:“人是在琉樱殿附近死的,淑妃娘娘受惊也是赵美人造成的,其行可耻,其心可诛!”
唐意何尝不知季婕妤这番话毫无道理可言?古有明训,最毒妇人心,谁知道冒然出头会不会惹火烧身?唯有置身其外才是明智之举。是以,她选择了沉默。
“冤枉啊!”赵美人吓得面无人色,跌跪在地上:“臣妾没有,臣妾不敢,请娘娘做主!”
“赵美人私设刑狱,逼死宫女,惊扰凤驾,谋害龙嗣,铁证如山,还敢狡辩!”叶竹君面沉如水,冷声叱道:“来人,将她除去品级,当场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