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为什么如此脆弱?仿佛只轻轻一触,便已夭折……
“唉~~萌萌,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怕我。”他悠然长叹,涩然一笑。静立在我的身前,俯瞰着我,黑眸里盛满了怜惜和悲悯,声音低哑而忧伤:“你安心睡一觉吧,放心,我,我去帐外守着。”
我轻声哽咽,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怯怯地低语:“不要走……”
“好,我不走!”他几乎是立刻扑到我身边,紧紧地拥住我,象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迭声地保证:“你别担心,我哪里也不会去,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好多人,全都在跑……”我偎在他的胸前,先是轻声地啜泣,最后终于痛哭失声:“好多血,不停地流,那些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下得了手?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怀彦,我真的好害怕……”
“嘘,都过去了。”他紧紧地拥住我,轻抚我的发,嗓子暗哑低柔,温言安慰着我:“萌萌,忘掉这一晚,忘掉这一切,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明天会更好终究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
不论我多伤心,多害怕,多想把自己就此隐藏在黑暗之中……天,还是亮了起来。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倏然一跃而出,闪耀着万丈光芒。天空湛蓝,如最清幽的湖面,漂浮着朵朵白云。
一个孩子从破了的毡洞中探头张望,好奇的目光触到君怀彦的侧影,极快地缩了回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早,你再睡一会吧。”君怀彦苦笑一下,伸手替我按了按被角。
一整晚的风声,雨声,哭泣声,哀鸣声……被搞得几乎神经衰弱,我哪里睡得着?
“不,里面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我抬头,冲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小溪还是那条小溪,按着它亘古的轨迹流淌。可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日初见的欢乐。
溪边倒卧着几具来不及拖走掩埋的尸体,溪水呜咽着流过,染上一丝淡红。连溪中的鱼儿,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凄怆,悄然地躲在了石头的缝隙间不忍猝睹。
“我们往那边走走吧。”君怀彦拧紧了剑眉,扶我坐上了闪电的背,牵着马慢慢地远离这片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中的土地。
正文 解铃还需系铃人
“君公子,”李掌柜远远地跟了过来,看着君怀彦,又瞧了瞧我,似乎欲言又止。
“有事?”
“昨晚多谢君公子的仗义援手,要不是你,在下这条命,可就丢在这里了。”李掌柜苦笑一下,朝君怀彦拱手道谢。*
“李掌柜的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君怀彦偷觑了我一眼,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快步疾走,摆明了不打算跟他多聊。
“咳,敢问公子,跟大周国的二皇子殿下,破天一剑君怀彦君大侠是什么关系?”李掌柜却不知趣,小心翼翼地探询着。
咦,君大侠?这称呼我怎么听怎么别扭——以君怀彦那怪脾气,和尴尬的马贼身份,估计离大侠一词,还有很远的距离。这李掌柜明显是在往他脸上贴金。
“正是我家公子。”无尘突然从身后钻了出来,笑眯眯地搭腔。脸上的神情颇为自豪。
李掌柜长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神情竟是如释重负。
“你来做什么?”君怀彦微微不悦,皱眉睇了他一眼:“不是让你收拾一下,尽快上路?”
“是,如无意外,半个时辰后,就可以离开了。”无尘挨了训,肃容禀报后,悄然退了下去。
“恩。”君怀彦轻哼一声,拉了马,径直往前走。
“昭王爷,”李掌柜眼见君怀彦没有与他再谈下去的打算,不由着急了起来:“请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事,直说好了。”君怀彦挑眉轻瞟了他一眼,漠然地道:“如果不是很重要,那就不必说了。”
他冷冷的态度,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李掌柜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瞧了我一眼,露出企求的神色。
奇怪,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要求怀彦?难不成他想让怀彦一直保护他走出这片大草原?
可怜的人,大约也被那群强盗给吓破了胆了。竟然病急乱投医——找马贼来保护他。
不过,以君怀彦的性子,可能吗?
“怀彦,反正还有点时间,你就听听吧,我去那边走走。”低低一叹,扶了怀彦的手,轻轻地跳下马背,慢慢地顺着小溪往上游走去。
不到一刻钟,李掌柜便匆匆离去。他削瘦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地湮没在忙碌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萌萌,我们回去吧,该起程了。”君怀彦默默地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看似平静。
可是,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星眸里,却隐隐有愤怒的火星在闪耀。他握着我的右手变得冰冷而坚硬,力气大得差点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不禁好奇——李掌柜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一贯冷静的他突然变得那么激动?以至他呼出的气息都挟带了狂烈的怒火,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藏在衣衫下的胸膛正在剧烈的起伏。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君怀彦带着我和无尘无香,告别了库尔伯大叔,带着李家的商队,匆匆地踏上了行程。
这一路上君怀彦出奇的沉默。本来就话不多的一个闷葫芦,这下干脆没嘴了——让我想旁敲侧击都没有了机会。
三天后,到了三河甸。过了三河甸之后,基本进入山区。
没有通衢大道可行,只有羊肠小道可走。所以,到了三河甸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无尘和无香分头去准备进山的食物。
“萌萌,想不想到街上逛逛?”君怀彦心不在焉地询问着我。
“不用了,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我累都累死,哪还有精神去血拼?先睡一觉再说,不到吃晚饭的时间,你可千万不要叫醒我啊。”我掩着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头栽进了软绵绵的床铺里。
“那好,你休息,我替你在门外守着。”君怀彦倒也不劝我,静静地退出去,反身掩上房门。
假寐了小半个时辰,听听门外再无声息,翻身坐了起来——有问题,我敢用我的人头担保,君怀彦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既然因李掌柜而起,我当然得去找他了!
溜到走廊,蹑手蹑足地从怀彦的房门经过,偷偷从门缝里往内张望——里面静悄悄的,他果然不在房里了。
我不再耽搁,直奔李掌柜的房间,推门而入:“李大叔,你老实说,到底……”
君怀彦和李掌柜相对而坐,表情严峻。听到声音,两人一齐扭头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