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真的是你绣的?瞧瞧这花,都带着香味,要是春天,怕真的要引来蜜蜂了~“赵姨娘摸摸这条,又看看那条,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老了,眼睛不管用了,手也笨了。”娘很少被人夸,这下脸更红了。
“赵姨娘要是喜欢的话,都拿去吧。”
“真的?”赵姨娘笑逐颜开地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哪里的话,”娘羞涩地微笑:“芸娘手艺粗浅,姐姐能不嫌弃,是我的福气。”
“对了,”赵姨娘起身告辞:“前院来了客人,我还得帮着招呼呢,就不打搅了。”
“漓儿,快送送赵姨娘。”
“芸娘,”赵姨娘走到门边,迟疑一下回过身望着娘:“不是我说你,小九年纪也不小了,迟早是要嫁人的。老这么守在这破院子里哪行?得让她常到前边走动走动,有什么全适的人选,老爷才会替她留着心,是不?”
“姐姐教训得是。”娘黯然垂头:“只是怕小姐看到不高兴。”
“你也真是~”赵姨娘冷笑:“不替自己争,也该替孩子想,难道让小九跟着你一辈子住在这破房子里?”
“多谢赵姨娘关心,不过,我没打算嫁人。”我微笑着表明立场。
“得,算我多嘴,走了。”赵姨娘讪讪地扭着腰肢告辞,临了,还不忘扭头朝屋顶上扫了几眼这才走了。
进香(一)
不知二夫人跟夏礼贤说了些什么,夏桓风光回京的第三天是十五,全府女眷都到相国寺祈福还愿。
破天荒的是,这一回居然让我娘和我一起随行。
这对娘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恩宠,头天晚上就开始兴奋,紧张得几乎一晚没睡,不停地问我穿哪件衣服,应该素一点还是隆重一点。
天还没亮就起床,早早吃了几口饭就催着我到前院去,生恐误了时辰。
结果我们娘俩在寒风里等了快一个时辰,大夫人才收拾打扮妥当,在一堆小姐姨娘,丫环仆妇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小姐,早~”娘忙上前向大夫人请安。
“嗯,人都来齐了,上路吧。”大夫人心情很好,没有教训娘,只懒懒地应了一声,在院子里上了软轿。
于是,各房的夫人小姐们乘车的乘车,坐轿的坐轿,前呼后拥地出了府,浩浩荡荡地朝相国寺而去。
我左手提着包袱,右手挽着娘,夹在仆妇群里,跟着轿子后面行走。
娘长年居于后院,根本不曾活动,再加上大病初愈,还没出城,已走得气喘吁吁,虽勉强支持着,仍然很快被甩在了后面。
“娘,歇会再走吧。”我见情形不对,索性扶娘到路边的树底下休息。
这样走下去,不等到相国寺,娘一准又得病倒,就算被别人瞧见说闲话,也得替她雇顶轿。
“不能歇,”娘扶着我的手喘气:“小姐好不容易才让我同行,我可不能再惹她不高兴。”
“在这里等着,”我暗自叹息,不忍扫她的兴:“放心吧,我保证咱们不会比她们落后很多。”
“漓儿~”娘很着急,脸涨得通红。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在街上转了一圈,很快找了一顶轿子回到娘身旁。
她正一脸焦灼地站在树底下,双手紧紧地揪着裙角,茫然无助的样子象极一只迷途的小羊羔。
“娘~”我奔过去,搀着她的臂。
“漓儿,你去哪里了……”娘紧紧地抓着我,象捞住救命的稻草。
“上轿吧~”我没有多说,把她扶进了轿子。
其实坐马车更快一点,不过娘的身子不能颠簸,虽然慢一点,还是乘轿舒服些。
好在夏府那么一大帮子人,速度应该也快不到哪里去,估摸着在山下应该能追到。
不出所料,等我们到达相国寺脚下时,夏夫人她们正好弃了轿子,改乘那种软兜上山。
“怎么才来,还以为你吃不了苦打道回府了呢!”赵姨娘瞄到娘从轿子里出来,挨过来轻轻地碰了一下娘:“我好容易才撺掇得老爷同意,妹子可不能让姐姐难做人。”
“怎么会呢?”娘挂一脸满足的笑:“小姐好不容易带我一起进香,就算是爬也要爬着来的。”
“你命好,有个知冷知热,会疼娘的女儿。”赵姨娘的目光在我脸上绕了一圈,语气半是酸涩半是艳羡。
她嫁入夏家十几年,并无所出,想来年纪渐长,终于开始寂寞。
“姐姐莫急,”娘笑得温婉而恬静:“以后漓儿一定会孝敬你的。”
她倒好,学会拿我去做人情,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这可是你说的?”赵姨娘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地瞅着我:“漓儿,你可听清了?以后富贵了,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赵姨娘。”
我似笑非笑地睨了娘一眼,也不去反驳,走到一旁帮娘也雇了个软兜。
赵姨娘和娘两乘软兜一前一后往山上走,不时交谈几句。
当然,多数是赵姨娘在说,娘很拘谨,一直是问一句,答一句,偶尔难堪了,会露出如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可是,我知道娘很快乐,她很久都没象今天笑得这么开心过。
赵姨娘声音既尖,说到得意处,笑得又放肆,竟是全无顾忌,引得前面的大夫二和二夫人们频频回头,路人侧目,她也毫不在乎。
很快到了半山亭,脚夫们按例停轿下来歇脚。
这时,从下山传来一阵***动,半山亭休息的人纷纷引颈观望。
却见从下往上,一骑快马风一般地疾驰而来,马上一人持着一杆黄旗,嘴里呦喝:“德妃娘娘进香,闲人回避~”
站在山腰望下去,一溜黄旗簇拥着一柄黄伞迤逦着朝山上蜿蜒而来,百数名御林军持戟拿枪鱼贯而上,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地,很快把通往相国寺的山路围得象铁桶一般。
相国寺的住持方丈领着寺中僧侣迎到山门之外,翘首以待。
所有的香客都被拦在警戒线外,半山亭的弯道上挤满了人,大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多说。
偌大的相国寺,安静得只余山风吹动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
终于,一乘杏黄软轿在万众瞩目之中上到了半山亭,与出寺相迎的方丈慧圆大师汇合,缓缓朝寺里走去。
半山亭本就狭窄,挤了这许多人,更是拥挤,娘胆子又小不擅与人争抢,不知不觉被挤到风口。
我隔着人群瞧见娘躬着身子避风,心中焦急,忍不住悄悄朝她的方向挪动。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在我背上用力一推,我站不住势子,一个踉跄冲了出去,跌在路中。
进香(二)
“刺客,有刺客!”不知谁嚷了一句,人群***动起来。
不等我爬起来,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我按倒在地,雪亮的刀刃擦着脖子,发出闪闪的寒光。
我挣扎着扭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桔色的人影迅速隐入人群。
“别动,再动格杀勿论!”几只大手死死地把我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