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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就要卖了你!/贩卖王爷(72)

奇怪,这几年在大夫人的荼毒下,泥工,瓦工,杂工,搬运工,洗衣工,绣工……我都做过,这木工活好象还真的从没做过呢。

是不是她暗地里给我记着,所以这次特地给我一次机会?

“哟~”赵姨娘远远地拖着长长而软糯的音调,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边嗑着瓜子:“我说这是谁呢?穿得这么漂亮,居然在做粗活?”

我顿一下,低头望望这身招摇的服装,忽地明白了受万人注目的理由——原来不是我本身够出色,而是我的衣服够震憾。

“那个谁,”赵姨娘朝我轻抬了一下下巴:“要不要老娘帮你拎个裙摆?这身行头,怕是得花上一百两银子吧?啧,你可真舍得,TNND,老娘二个月的月钱呢。”

我垂下头,继续忙碌着活计。

衣服的作用除了美观之外,其本质与功能是遮羞和取暧。

只是,随着物质的丰富,人们好象早已遗忘了先祖的意愿。

以貌取人,以衣取人,却不管容貌与衣服底下包裹的是一颗怎样的灵魂,这种事情,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呀,”赵姨娘挑衅似地扔了一把瓜子壳过来:“你那个义兄,到底给你多少银子啊?要不,你替我问问他,还缺表姐表姨之类的亲戚不?如果缺的话,我委屈一下报个名~”

我头也没抬,用笤帚把瓜子壳扫走。

赵姨娘似乎也并不在乎我回不回话,继续饶有兴致地问:“我说那个谁啊,反正撕破脸了,索性把姿态摆高点,来镇镇大家,你是这个意思吧?”

瞄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房。

“哟,别走啊~”赵姨娘似没料到我会这么绝,一时愣住,讪讪地扭头向外走:“得,算我没眼力见,硬拿热脸贴……”

我端了杯热茶出来,往矮墙上一放,自顾自地铲雪。

“咦,”赵姨娘愣住,手忙脚乱,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这,这是给我的吗?”

“说了那么多话,该口渴了吧?”我抬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嘿嘿,”赵姨娘老脸一红:“是我多嘴了~”

“没有,”我停下手,正色道:“麻烦你以后多来陪我娘说些话,我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太寂寞了。”

我跟她毕竟隔着十几年的岁月,身份上又是她的女儿,很多话,她不方便跟我说的。

赵姨娘不同,她们身份相当,年纪相仿,嫁的又是同一个男人——娘弱得绝对不会跟她去争宠,所以赵姨娘也不会把娘当成一个对手。

所以,她们如果聊起来,应该还是有些共同话题的。

“这个容易,”赵姨娘答应得很爽快:“只要小九不嫌弃我说话太直,太过吵闹就行。”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漓儿~”一声轻咳之后,从屋里传出一声低唤。

“你娘醒了,你去招呼她吧,我就不耽搁你了。”赵姨娘很识趣,放下杯子走人。

我把杯子收回来,默默地望着雪地里那两行脚印,若有所思地回了房。

“漓儿,你在哪里?”得不到我的回应,娘有些慌乱。

“我在这里呢。”我紧走两步,推开内间的门。

“你去哪了?”娘斜倚在床头,双手在身前绞成拳,大大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怯生生地望着我:“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我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虽然因为下雪,云层厚了些,灰蒙蒙的,但还不到掌灯的时候。

“娘!”我喉咙发紧,悄悄地往一侧移了几步。

“漓儿,”娘紧紧地盯着我,确切地说是盯着门的方向,微微侧耳,表情困惑:“你在忙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旁,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在她的脸上逡巡。

娘的五官清丽,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在眼眶里灵活地左右滚动着,眼神清澈干净,象透亮的湖水。

“漓儿?”娘轻蹙眉尖,手在身前乱摸:“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说话,不要吓娘~”

失明(二)

“娘~”我蹲下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绝不离开你~”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什么叫彻骨寒!

“漓儿?”娘倏地抬起头来,眼神凄美而安静,声音很轻,象飘浮在雾里,表情象是做错事的孩子,迷茫又无辜:“你来了?可娘怎么看不到你?”

“不是,”我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滴到娘的手背上,拥紧她柔弱的肩膀:“是蜡烛用完了,我明儿个去买~”

“真的?”娘似乎松了一口气。

“嗯~”我努力保持轻松:“怎么办,我只顾着收拾,晚饭忘记做了。”

“没关系,我去做吧~”娘朝我露了个羞涩的笑容,说完抬腿就要下床。

“别~”我忙按住她的肩:“你身子还没大好呢,可不能乱动,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娘坚持要下地:“在自己家里,熟门熟路的,再说你都忙了一天了,我可是睡得香呢,怎么还能要你做饭?”

“娘,”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就听我一次吧!自己的身子骨还不清楚吗?动不动晕倒,你成心想给我添乱是吧?”

“漓儿~”娘瑟缩一下,面色倏地变成惨白:“对不起,娘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负担,我听话我不动,我就呆在床上,哪里也不去~”

“娘,”我无限悲愤,胸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似山呼海啸,似翻江倒海,却只能强自忍耐,下意识地捏紧娘的手:“你等等,我去做饭~”

匆匆地奔到后院,绕过杂屋,跑进光秃秃的后山,终于崩溃地坐到地上,掩着脸,号啕大哭了起来。

泪水汹涌而出,似要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痛,隐忍在内心的恨,憋在心里的仇……通通都发泄出来。

愤怒似汹涌的巨浪,在心中翻滚着,掀舞着,咆哮着。胸中似驻着一头狂躁的兽,横冲直撞地撒扯着我,啃噬着我。

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狂,真想放声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到大夫人房里撕碎她端庄秀丽的面容;想要炸了禁锢了娘一生的华丽的牢笼!

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那漫天的雪花,象一张巨大的网,似乎想要掩盖住什么,又象是要淹没掉什么……

几片落在我的手背,很快融化,滑过手背,滴到地上形成一个暗色的窟窿,在皮肤上留下一行污浊的痕迹。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混沌,这么肮脏?

我真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这个世界的冷漠,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却只能象只负伤的野兽,独自在这无人的角落,呜呜地哭泣!

“漓儿~”娘的呼唤,夹在风里隐隐约约地传来。

我霍然而醒,惊跳着往屋子里冲。

我真没用!娘突然失明,我不去请大夫,反而象个无知的妇儒在这里偷偷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