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原芊又笑:“喂,观月一,我可从来没想过你家人是否无辜!”
观月一也笑:“我和你是一个人么?”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人与人之间本就有差距,无论是何等差距,思想千差万别亦不足为奇,譬如指纹都各人尽不相同,如此客观的东西,更不用说想法。总有那么一些人却不懂这道理,试图将每人思想扭转成为与自己一模一样才好,仿佛合她意的才是正确,一旦有不同意见,板脸色甩白眼,连听歌都要求你一定要爱她爱的,你说你不爱?——那你真是没品位没道德没得做人的道理了!
——这种人,往往可笑又可恨。
木原芊听得懂,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请你看电影,敢不敢来?”
观月一转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夜景:“很乐意。”
一个小时之后,观月一出现在约定好的剧院外面,她看到站在路灯下面的木原芊。
木原芊戴着鸭舌帽,穿亚麻色的长风衣,靠着路灯柱,原本望着路面发呆,却不知道受何感召,缓缓抬头,转头看过来。
两个人在人流川熙不停的对面,遥遥相望,良久之后,木原芊稍稍抬起下巴,对她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朝影院里走,观月一跟了上去,走在她身边。过检票处时,木原芊掏出两张票递给工作人员,然后伸手去抓住观月一的手腕,牵着她往里面走。
电影院依旧未过完怀旧时刻,今日播放另一部奥斯卡电影:《Hilary and Jackie》——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她比烟花寂寞》。
木原芊拉着她到座位上做好,这才松了手,趁着电影尚未开始,观众正在入场,她转头:“你真敢来。”
观月一点头:“我别无选择。”
木原芊笑出声:“别无选择……说得太好了……我们都别无选择,right?”
观月一不说话,木原芊却自己笑得愈发起劲,手掌捂着额头,笑得连连摇头:“观月一,别这样,你太妙了,我会忍不住成为杀人犯。”
后者耸肩,并不说话。
电影终于开始。
希拉里和杰奎琳是两姐妹,曾经感情深厚,最终走上不同道路,姐姐希拉里放弃吹长笛,与丈夫在乡村快乐生活,而在誉满天下的天才音乐家——妹妹杰奎琳却始终不满足,即便拥有一切荣耀,和外人眼中一切的幸福,她跑到乡下,对姐姐说:我要和姐夫做\爱。她说:你曾说过什么都可以和我分享的。
……这是一段注定了的悲剧。
太过凛冽不羁的女子,天分过高亦是种悲哀,始终寂寞不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能够被爱,不惜伤害他人——甚至是自己最爱的姐姐。
又或许,她只是太过幼稚,盼望能和姐姐、姐夫三人一起生活——果真好幼稚的想法,太不切实际,违背伦理……不会为任何人所认可。
看完电影,两人走出电影院,发现外面飘起了小雪。
观月一抬头看天空飘飘扬扬的小雪花,沉默着,倒是木原芊先开口:“世事果然太难料了,现在天气都变幻多端。”
“是有点,”观月一看她,笑,“和你比较像。”
木原芊也笑:“都是生活所逼而已,观月,切莫这样笑我。”
观月一低头笑,并不说话。
木原芊又感慨:“我确实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也可以这样一起看电影,以一种微笑的态度说话。”
观月一望她:“我也想不到。”
木原芊又说:“……一起走走吧。”
观月一自然跟上她。
观月初从外面回家,寻找胞姐未果,他去她房间找书,不小心撞到身后书桌,他回头,不经意看到屏保状态被破坏之后的页面,上面是一封电子邮件,他犹豫两秒,推开椅子,去看。
上面写:两位木原先生一切安好。有关照片原件我已销毁。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外加一张美国街头抓拍照片,观月初却看了许久,最终,他坐到椅子上,右手杵着桌子,手指无意识绕着自己额前的发,定定看着电脑屏幕。
那边两人却走到了一处街头网球场,木原芊远远望着正在灯光下打球的少年们——他们根本不管这小雪——说:“……那时候,那时候仁王啊幸村啊……他们都那么喜欢打网球。”
观月一点点头,看着她:“小初也喜欢。”
听到这个名字,木原芊似是愣了许久,好像在回忆,又转头看她:“……嘁,观月一,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
“有选择的话,我也宁愿不知。”观月一所言非虚,她并未有意查探——甚至可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过这回事情,只是在那场莫名其妙的伪穿越中……蛮多事情,还是发生在她眼前,包括幸村精市的那些莫名其妙不同寻常,还包括……自家胞弟和木原芊之间莫名其妙不同寻常的事情。
木原芊望着她,微笑:“从一开始到现在,其实我很多次都在想,我们是不是同一类人……有时候这种感觉很浓烈,我觉得我们就是一类人,但是更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我们太不一样了,从头至尾都不一样。”
观月一深呼吸,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她说:“我从国中时候就很看不惯你——当然,可能你会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事实上……或许你也真的没有什么错。”顿了顿,她又低头笑了,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叼在嘴里,再去掏口袋,却一愣。
观月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按下,一只手护着火焰,送到她面前,她怔了怔,还是凑过去点燃烟,深吸一口,再将烟吐出来,看着它在空气中消散开来,她将手上的烟盒递给观月一,后者摇头:“……我只是习惯带打火机而已,我不是烟民。”
木原芊笑出声,将烟盒放回口袋,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手搭在扶栏上,观月一低头看过去,看到她指节分明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很是好看,事实上,这个女人红透是有理由,她的外貌精致,演技精湛,又肯努力,加上一些别的……不红也难。
除了她自己会觉得太累,又或许,她自己都觉得这累才是种幸福。
有那么一种人,闲下来反而才是最痛苦的。
再吸了两口烟,似乎在整理自己该说什么,整理完毕了,也就该开口了。木原芊呼出烟气:“大概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你……我好不容易喜欢几个人,那个人必然和你有关系,观月一,你太阻人姻缘了。”
观月一撇嘴笑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那么咄咄逼人。”一直都挺想不通,怎么那时候就那么招木原芊的嫌,明明什么都没做。
木原芊轻轻弹掉些烟灰,说:“不是第一次。”
观月一不解看她,她解释:“……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在马路对面,我正要对观月初表白,你把他叫走了。”顿了顿,又自嘲般笑,“之后还见过几面,每次我要表白,你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