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始知那些求而不得时,种种心理的描述,没有一个词是夸张的,每一个字都那样切合,每一个字其实都没描述出心中难以抹平的慌乱与无措。不到泪流满面,不到心碎欲绝,亦不到哀莫大于心死,只是心弦空啘啭,爱他无回响,好似整个世界都空了一般。
“你看,尚未入情,情已伤你,十三,情难容于大道,你如何不明白。”其实,界主离舍心中很是震动,殷流采满嘴跑瞎话时,他不觉得如何,殷流采嬉嬉闹闹时他也不烦,但殷流采刚才那三言两语,却让他轻易便听出她有多难过,她心中的情又如何已入骨。
嬉嬉闹闹,耍娇卖好,便显得她有些跳脱,总是沉静不下来,仿佛没有定心一般,似乎上一刻满心欢喜谁,下一刻就会抛诸云天外。此时方知,不然,大抵不过是笑闹之中自我排除,才能总留着那潭澄湖秋月在心田。
“夜深露重,还是各自安歇吧。”殷流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这会觉得她就不该来,就不该听化嗔真君的死缠烂打,就不该怂恿程默藉带她来问元山,归根结底其实是她不该动心。
界主离舍看着殷流采进屋的背影,一片斑驳树影间,扬起的披风如同一段月华曳地而入,然后被雕花大门紧紧闭拢。再抬头,天际明月亦躲进云里去,月华隐去,树影消失,连星曜石上星星点点的光都不复存在。他叹口气,唯能期盼殷流采早早走出这情爱怨怖之中。
进屋后,殷流采没有睡,她睡不着,滚来滚去又爬起来,从乾坤戒中翻吃的。从俗世买来的各种美食尚还有许多存货,做为修士,也不惧什么热量不热量,挑着好吃的就往嘴里扔。待天光入晓,红日侵云时,殷流采磕着瓜子满血复活:“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想都不要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撩完就走,比拔x无情更可恨。做为一个负责任的穿越者,有义务去征服每一个撩完就走的汉子。”
嗯,此处特指界主。
果然,世界上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顿,如果还有,那就吃它一晚上,保管什么都妥妥的。
界主离舍抱着几分忧虑推门而出,侍女道殷狱主已至偏殿用早饭,界主离舍问道:“她看起来可好?”
侍女满头雾水不明就里,只默默在心中犯嘀咕:清早起来已吃下去两盘香辣烤鹿脯的,得算在看起来好里,还是看起来不好里。
“别的不说,殷狱主胃口倒很好。”就着两盘香辣烤鹿脯她还吃下去半锅粥呢。
待界主离舍步入权作餐厅的偏殿,殷流采已在吃第三盘烤鹿脯,她一边吃还一边对烤鹿脯的侍女说:“要辣点,再辣点,越辣越好吃。”
看到界主离舍进来,殷流采没事人一样打招呼,打完招呼热情无比地叫界主赶紧坐下来吃“级美味的烤鹿脯”。
界主离舍此时此刻觉得,昨夜一夜未睡的忧虑是很没有必要的,她何需谁忧虑,给她点好吃的,心上人一天拒绝她八百回,她都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心中喟叹一声走过去坐下,侍女端来烤肉脯,界主离舍无心于美食,顺手挟起一筷吃进嘴里,顿时被辣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抱着肉脯吃得正欢的殷流采:“咦,界主,你不吃辣的吗?”
口味不同,怎么相爱
每一个天真烂漫都是天然黑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下属真爱太多
比起本尊,她更爱烤鹿脯
说,要我还是要烤鹿脯
肉常有,而界主不常有,自然是舍界主而取肉,谁让你不常有
撩完就走还有理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凡俗礼教,市井风议
哪怕殷流采整天还是嘻嘻哈哈,该怎么还怎么,除了有些缠得紧,别的一概和往常一样,界主离舍仍不能放心。 情之一字,不论苦与甜,喜与悲,都极损耗人心力,界主离舍不动声色观察殷流采几日后,找来二狱狱主王处原。
王处原日常都在二狱所在山头镇守,难得出来一趟,界主平时也很少召他到问元山。是以,接到界主传讯,王处原来得极快,还没降落就看到殷流采,王处原便明白,今日界主相召,八成与殷流采相关:“十三。”
“大哥。”殷流采迎上前去。
“都结婴了,很是不错。”这些年殷流采一直没回魔界,王处原也就一直没见到殷流采,偶尔其他狱主们会和他说起殷流采,却总不如看到本人来得直观。
坦然接受王处原赞赏的目光,殷流采含笑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是特地寻我来的吗?”
“界主有事相召,可是你又给界主添什么烦恼了?”
“你猜。”
看殷流采一脸狡黠,且眉飞色舞间带少少一丝俏生生的得意,王处原笑得极开怀:“除你,还有谁能叫界主恼而不舍处置。”
这一句话落下,殷流采那一丝得意瞬间化作期冀:“真的只有我吗?”
王处原心中费琢磨,嘴中却应承得十分迅:“自然。”
进入殿阁后,王处原心中费的那点琢磨才得到解答,界主离舍见他便直接道明前因后果,王处原这才明白过来,殷流采的得意与期冀其实都不过是自己心中没底,便向他寻求肯定:“如界主所言,十三确不能再如此下去,界主召我来,想必已有破解之法。”
“造梦。”
王处原想也不想,当即摇头否定:“界主,我擅造梦,细细算来,我曾为数十人造梦,三成能脱,七成却是愈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界主如何确定十三是那三成能脱之人,倘若造梦这后,是更加沉迷,便无再可解。”
“因此,非是美梦中得圆满,而是将美梦在造梦中打破。”
“这……”王处原再镇定也不由得瞠目结舌,片刻这后,他轻叹一声,“界主,若十三承受不起,又当如何。将美梦撕裂的造梦,我只尝试过两次,一成一败。”
界主离舍自然清楚,因为成的是化嗔真君,败的坟头已高树参天:“她和姬晙,道心相当,炼意近似,也能成。”
“仍是太险。”
没有万全之策,界主离舍怎么可能提出这个提议,界主离舍的这个万全之策就是他与殷流采同造一个梦,他知是梦中,殷流采不知。由界主离舍主导全程,把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王处原仔细想了想,化嗔真君单枪匹马能成功,殷流采有界主离舍护持,便是不成功,也不至有损。且,既然是由他来造梦,如何描绘细节,如何安排情境,便全在他掌握中,到底造个什么样的梦,界主说了……可不算!
小姑娘嘛,总要对她好些,界主嘛,磋磨一下不算什么。
商谈毕,王处原出得殿阁门,还未下台阶,又看到殷流采在林下盘腿静思。王处原走过去,殷流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望他,他便笑着伸手说:“十三许久未去我那里,早年撒下的琉璃蚌,如今已满湖都是,我那里的侍女已吃得听到琉璃蚌都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