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漪殿是最后一个搜的妃嫔寝殿,杨贵妃自然猜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让太子的人搜查,坚持让自己的宫人搜查。萧晋搬出圣旨,强行进内寝搜,最终从衣箱最隐蔽的地方搜出木偶。
看见那写着唐皇后生辰八字的木偶,杨贵妃惊呆了,这东西怎么会在她衣箱里?
萧晋将木偶呈给萧炎,言道: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依律法,诅咒皇后、谋害皇后者,轻则贬为庶人,重则赐死。
虽然萧炎不信杨贵妃会做这种事,但铁证如山,他不得不信。当即,他将她禁足在兰漪殿,所有宫人不得出入。
萧溶听闻母妃出了事,急匆匆地进宫,侍卫不让他进兰漪殿,他只好去求见父皇。
可是,萧炎不想见他。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苏惊澜。
从来都是苏惊澜找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待他找苏惊澜的时候,根本无从找起。
萧溶急疯了,广散人手打听苏惊澜的消息。
找了一夜,凌晨时分,他倦怠无力地在街头慢慢走着,形容憔悴,失魂落魄。
他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手足冰凉,跌坐在街边。
忽然,他看到了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和白袍的下摆,他慢慢抬起头,欣喜若狂地站起身,“你终于出现了。”
“你找我?”苏惊澜转身就走,闪入一条小巷子。
“国师,你去哪里?”萧溶连忙追上,不让他跑了。
来到一户质朴的宅子,萧溶跟着进去,拦住他,“国师,母妃出事了,本王……”
苏惊澜气定神闲,“我早已跟你说过,是你不信。”
萧溶又慌又急地说道,“本王信了……眼下如何是好?母妃被父皇禁足,处置母妃的圣旨明日就会下……”
“原先我以为怀王是一个从容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人,原来我看错了。”
“母妃出事了,本王如何冷静?”
“王爷事母至孝,理当褒扬,然,在帝王家,最忌重情重义。如王爷这般,关心则乱,乱了分寸,不说救人,自保亦难。”
萧溶深深地吸气,“好,本王冷静!冷静!”
苏惊澜轻眨眼眸,拿了剪子修剪盆景。
萧溶收拾了纷乱的情绪,“国师,我应该怎么做?”
苏惊澜缓缓道:“到现在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可见你还未冷静。”
萧溶气得想揍人,但有求于人,只能忍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再问一遍,苏惊澜淡然道:“以怀王的头脑,不应该问我这个愚蠢的问题。”
萧溶愕然,可是仔细想想,他说得对,这个问题太愚蠢。
母妃被禁足,他不能心慌意乱,不能受到牵连,只有保住实力才能救母妃。
为今之计,便是什么都不做。
“国师似乎对宫内的事了如指掌。”他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精通医卜星相,但也只不过是凡人一个。
“不然如何担得起‘国师’二字?”苏惊澜轻然一笑,低着头剪去多余的叶子。
“那国师可知,母妃此次获罪,当真是罪证确凿?或是被人诬陷?”
“王爷心中已有答案,何须问我?”
“是唐皇后诬陷母妃?”
萧溶很清楚,还在靖王府时,母妃就和唐皇后明争暗斗,斗了许多年,各有胜负。
此次唐皇后出手,以厌胜之术陷害母妃,定是想巩固太子之位,先剪除后宫的最大死对头。
苏惊澜莞尔道:“王爷心如明镜,多此一问。”
萧溶盯着他手里的剪子,那锋利的剪子剪去了一片片绿叶,他的眼眸迸射出一抹冰寒的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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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那木偶之后,唐皇后的病立即好了,萧炎不得不信,她病了半月是那木偶所致。
唐皇后知道谋害自己的人是杨贵妃,竟然还为她求情。
“贵妃妹妹侍奉陛下多年,养育了怀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以厌胜之术诅咒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陛下法外开恩,免她一死。”唐皇后情真意切地恳求,“臣妾与她同住靖王府多年,这些年的姐妹情分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臣妾想到她因臣妾而死,臣妾于心不安。不如让她迁到静心苑,也许过阵子她悔过、想通了?呢。”
萧炎本就不想赐死杨贵妃,便下了旨,将杨贵妃贬为庶人,迁至静心苑。
兰漪殿。
洛云卿拎着几个包袱,站在前庭,白露也拿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袱,等候杨贵妃。
杨贵妃望着熟悉的大殿,望着这座才住了短短数月的华美殿宇,留恋不舍,亦心字成灰。
一时荣宠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朝落魄至此?
她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唐皇后,我一定会回来!
静心苑是给那些犯了错的妃嫔、宫人住的,静心思过,就是俗称的冷宫。
因为她是被废的妃嫔,并非出身卑贱的宫女,有单独的寝房。
静心苑的掌事女官见惯了后宫妃嫔的人事沉浮,谁能保证被贬静心苑的庶人没有再获荣宠、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时候?因此,掌事女官对她们的态度还算友好。
洛云卿和白露收拾了两间房,下了三碗清汤面,三人一起吃,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杨贵妃握住她们的手,不知是汤面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还是她感动得哭了,“我落魄至此,你们还肯跟来……”
“贵妃千万不要这么说,奴婢跟来伺候是应该的。”白露笑道。
“不要叫我‘贵妃’了,让人听见、传出去了不好,就叫‘姐姐’吧。”
“这怎么行?”白露吃惊。
“贵妃只是暂住静心苑,王爷会想方设法救贵妃的。”洛云卿安慰道。
“对,王爷总有法子的。”白露好像看到了希望。
杨贵妃望向外面,幽幽地叹气,“我只希望溶儿平安无事。”
洛云卿掩饰了愧疚的神色,低头吃面。
白露不解地问:“眉黛姐姐,那个木偶根本不是贵妃的,贵妃的寝殿为什么会有木偶呢?什么是厌胜之术?”
杨贵妃目光悠远,看头了世事似的,“兰漪殿那么多宫人,唐皇后随便找个人栽赃嫁祸便可。”
洛云卿始终低头吃面,汤面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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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春夜如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令人沉醉。
白露睡得很沉,洛云卿起身穿衣,她丝毫未觉。
萧胤站在窗外,抱洛云卿出去,尔后借着夜色来到一处隐秘的殿室。
由于静心苑位处皇宫西北角,侍卫较少,巡守也少,因此,萧胤是如履平地。
他紧抱她,捧着她的脸,倾身吻她,她却闪开了。
“我总觉得……是我害了杨贵妃。”她的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很沉重,那个木偶是她藏在杨贵妃寝殿的。
“你只不过是共犯,我才是主谋。”他语声冷淡。
“其实,有必要这么做吗?”她知道这个问题太愚蠢,历朝历代,为了争夺至高无上的权柄,那些个亲兄弟不是斗得头破血流、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