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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17)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圣诞节到了。我、程卓然和我那位一厢情愿的好友杜心儿一起布置了房间,然后程卓然就催我把自己打扮好,到程非凡的小屋里候他弟弟的大驾。

我一身光鲜亮丽地走出家门,心中想着有哥哥真是好,程非凡真是个幸福的人。

一路上慢慢地走着,于是感受到四处都是一片狂欢的气氛,我慢慢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起来。一路走一路玩一路张望,中午的时候才到了程非凡的小屋,班机就那么几趟,我的等待其实很简单。

房间空寂安静,因为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住的关系,一走进去就有一种滞闷的感觉。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打开了朝南的几扇窗子,然后站在窗台前发呆。

我承认我是个很别扭的人,可那是因为我在害怕,我害怕安静,怕一个人独处,害怕不可知的未来。我喜欢坐地铁,因为地铁总有很多个出口,也就是说,人们可以有很多条出路,很多个希望。

不敢想过去,因为回忆会让我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当我们乘坐的直升飞机发生意外,像一只被打中的鸿雁一样坠落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为了让我生存下去,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把唯一的氧气瓶留给了我。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我而去,瞪大双眼,流着豆大的泪,但是,无能为力。

圣诞节,那是个寂静又漫长的下午。我一个人立在屋子南边的阳台上,立在城市浪漫的圣诞气息中,像一只候鸟一样等待着。后来,天慢慢地黑了,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我等待着当天的最后一班飞机,百无聊赖。

我给萧可打电话,他还要一个多小时后才会演出,于是我们在电话里边胡贫乱侃,说一些不用经过大脑的语言,说到后来他都不知我在讲什么了,就在电话那头喊:"喂,林飞飞,你是不是神经了,要不要我喊二楼的程先生把你送进医院去?"

"我现在不在家里,我在游荡。没人管我。"

他不愿再和我搭话,说:"你要是很精神就上街看看人民怎么狂欢呢,如果很神经就赶快上床睡觉。我得上场,你这丫头,害得我现在嗓子直冒烟,呆会儿要是唱不出来了,你得给我赔偿。挂了。"

我也合上了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和他讲了一块电池的电。于是我打开包包换上手机电池,心中想着在家里我才没功夫和他发神经,因为我住在程卓然的楼下。程卓然,一直是个可以给人安全感的人。

手机亮起来,我突然发现时间有些不对,这是几点啊?后来我一观察才发现原来房间的挂钟在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掉了。

最后一班的飞机早已降落。

程非凡并没有回来。

在他挂断我的电话之后,他再一次地失约。

我望着窗外的白雪飘飞中的万家灯火,泪水潸然落下。

离开了那间冰冷的小屋,我漫无目的地乱转,四处一片欢声笑语,可是那些洒落的幸福并不属于我。晃了一圈,我来到了地铁站,那里的人也不少,下晚班的人们正急匆匆地往家赶。我的家,在哪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喂。"

"飞飞,程非凡到了吧。"是程卓然。

我心头蓦然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颊边,哽咽着无法回答。

"到了吧。你应一声我就挂了。"

"他,嗯,你挂吧。"

"你声音怎么了?你哭了,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并不紧逼,清晰稳定。

"程非凡没回来,我等了十多个小时,他没回来。"我终于撑不住哭出了声来。

他那边沉默了,冰冷的空气中,只听得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我用力擦拭脸上的泪水,感情在那一刻竟然无法自控,就由着性子对电话那头的他叫嚷了起来:"没错,他没有回来。我听你的话一早就赶了过去,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像一只大笨鸟一样等着他,可是等到后来等得连挂钟都停摆了,他还是人影都不见。程卓然,你们真是好过分,当我是什么呢?一件讨人喜欢的玩具吗?还是年年都会出新样式的芭比娃娃呢?有钱了不起是吗?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钱吧?如果不是为了帮助同学,我一定早早地把你的钱踩到地上去了。干嘛啊,你们这样欺侮我,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第28节:8 找到世界上的几十亿人分之一(3)

他安静地听着我细细碎碎的数落和抽泣,等我平静下来才说:"你别哭,你现在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当程卓然穿着一身轻便的夹克跑过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不想哭,只是很郁闷,所以我垂着头对他带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赶过来的,我没事。"他没有回答我,坐在我的身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滚烫的罐装热奶茶,把其中的一瓶丢在我的怀里,示意我喝。然后他又问:"明天早上你想收到什么礼物?"

"礼物?"

"对啊,圣诞老人的礼物,"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长长的袜子来,"只要是能装在这里面的东西就行。"

"喂,圣诞老人的礼物是可以预约的吗?"

他眨眨眼,侧着头想了想,然后说:"可以啊,他和我关系不错,走这个后门没问题。"

"那我要这么大块的黄金行不行?"我一本正经地问。

"不行。想我倾家荡产吗?你怎么这么贪啊。"

我笑了,他看到我笑了,自己也笑了。我抛着手中的奶茶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怎么办啊?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特别想要的呢。你看我,有吃有穿,长得也很不错,分明是魔镜常常会提到的主儿。"

他失笑,盯着我看,然后说:"你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啊。"

于是我们开始肩并肩吸溜吸溜地喝着奶茶。

雪,正稀薄,残碎一如暖梦。这时候角落里响起了流浪艺人的小提琴演奏声。他凑过头去听。

我忽然想起杜心儿,就用肩头捅他:"你前妻呢?你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吧?"

"我把她留家里干什么?她早走了,可能是参加哪个艺术品拍卖会去了。"

我点点头,这倒蛮符合杜女士的性格。程卓然喝完了奶茶,突然转头问我:"你想听我拉小提琴吗?"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他。

他已经径直地走向那个流浪艺人,跟他聊了聊,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小提琴,试了试音,然后开始演奏。

他拉琴拉得非常棒,琴音淳厚而嘹亮,让处在很远地方的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于是,很快,他的周围就聚集了许多来欣赏乐曲的人。这首小提琴曲是马斯奈的《沉思曲》,乐曲缠绵依恋。

我站起身,望着他穿着一身轻便的夹克,出尘的气质几乎淹没了身前身后的雪花,微侧着头保持着一种很高贵的姿势立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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