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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海恋人(26)

辗转反侧了好久,仍然睡不着,她刚刚想开始数羊,却突然发现躺在椅子上的以陌身子开始颤抖。他的手指正用力地扣着木椅的扶手,呈现出一种青白色的状态。再看他的脸,也是青白一片,且整个身子都陷入一种无法自控的颤抖中。他的牙齿咬着下唇,唇角溢出了一些白沫。

小苴连忙下了床,奔过去,手指刚刚碰触到他的身体,不防他一下子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全身抖做一团。

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可是小苴猜他多半是癫痫病发作了。小苴一把抓过床头的枕巾,把毛巾叠了两下,然后捏着他的嘴想让他咬住毛巾,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咬坏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可是,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行为根本不受控制,唇角也已现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以陌,你不要咬了,快张嘴。"

他听不见。

小苴无奈,只好用力掰他的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毛巾塞到他的嘴里。她的手也被他咬伤了。

好痛,自己只是被咬了一下,就痛成这样,此时的他,一定更加难受吧。

淡淡的月色下,以陌的脸像敷了一层白粉,如同电影中气息迷离的吸血鬼一般。小苴跪在地下,将他不停痉挛的身子用力拉入自己的怀里,然后笨手笨脚地推拿着他僵硬的脸部、双臂和胸口,用自己有限的急救常识尽力帮着他。几分钟后,他的颤抖终于不再那么剧烈了,肌肉也明显地松弛了。

他缓缓地张开了眼,目光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着。他望着小苴,好像忘了她是谁。

"你没事了。"小苴对他微微地笑,然后帮他把嘴里的毛巾拿了下来,帮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心中暗自念叨着,这毛巾好像不太干净。

"SELINA……"他盯着她,突然低声叫唤。

是个女孩的名字吧,以陌把自己当成了她,是因为她也曾这样帮过他吗?

"不好意思哦,你认错人了,我是尹苴。"

"尹苴……"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有些失望了是吧,"小苴笑着,"SELINA是谁?你心中的爱人吗?"

他不回答,过了许久才仿佛找回了失去的意识,艰难地从她的怀里坐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他眼中有些闪闪烁烁的东西,就像心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想要永远埋藏起来的秘密,却被她不经意间撞见了一样地无措。

"说什么呢。"小苴安慰他,"你只是在生病,我很高兴在你发病的时候可以帮到你。"

听了她的话,他有些吃惊地扭身望着她:"你真的这么想吗?不是和我客气?我的病,是让人很不舒服的病。"

"当然是真的,是病就会麻烦,怎么会有让人舒服的病呢?可是,人人都会得病,讨厌病人就是厌恶自己,不是吗?"

这一次他不讲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眸里散发出一种异常明亮的光芒。

"呵呵,还是你希望你口中的SELINA在你身边会比较好?"小苴有点不适应他那灼热的目光,连忙半开玩笑地说。

"哼。"以陌终于垂下了眼光,冷冷地笑着,"如果是她,我早就死了。"他按揉着自己的手臂,身体某些地方还是有些僵硬。

小苴站起来,然后扶他躺在床上:"你再睡几个小时就应该没事了,我记得书上是这么讲的。哎,你还真是重啊。"小苴拉过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像拍婴儿一样地拍拍他。书中也讲过,照顾病人,要像照顾婴儿一样。

第42节:第十一章 阿拉斯加的一座雪峰(3)

她想要收回的手,突然被以陌抓住。他的手冰冰的,小苴觉得自己的手像套在一只铁环里。

"你要去哪儿?"

小苴呆呆地望着以陌,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我去哪儿?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他"哦"了一声,讪讪地把手放开了。

小苴忽然觉得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季以陌不见了,眼前睡在床上的他,竟然非常地脆弱。于是她拉过椅子,靠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托着腮望着他:"你睡吧,我不会把你丢下的。相信我,睡一觉病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以陌怔怔地望着她,突然说:"我现在睡不着,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又是故事?他的故事还蛮多的。

"好啊。"

"你知道阿拉斯加有一座雪峰山脉吗?

她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他笑了:"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以后会带你去的。几年前,有一个男孩子带着他的女朋友和一群朋友一起去攀登那座山峰,在爬山的途中,雪山顶部暴发了雪崩,男孩恰好在那个时候生病了,一步也不能走,于是他爱的那个女孩和他最好的朋友丢下他跑掉了。"

他突然停住了,然后望了望小苴:"如果你在,你会不会丢下那个男孩子?"

小苴想了想,笑着说:"没有经历过,我不敢说。可是我平日里就比较傻,如果那个男孩是我的爱人,丢下了他我想不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以陌也笑了:"你一定会留在那个男孩身边的。这一点,我现在比你自己都要深信。"

"那个男孩后来怎样了?"

"我困了,下次再讲给你听。"

说着他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安然地睡去了。

以陌睡了好久,好像那个夜晚是一个让他安眠的夜,让他放松了自己,把一切心事都丢下。

小苴本想遵守自己的承诺守在他的身边的,可是天刚刚放亮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口。

他对她说,没错,他是她的叔叔,如果她愿意和他一起出海捕鱼,他就把她父母亲的所有故事都说给她听。

那一道长长的疤痕印在他的脸上,好像一条丑陋的虫。

那天的海,在早晨的微光中,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

小苴抓着小船的围杆,迷茫地望着叔叔的背影,任他掌控着小船,一点点地把自己送入灿烂明媚却又暗藏危机的海的深处。

一群群珊瑚礁在小船的左近摇摆。

海的蓝光,残碎而耀眼。

叔叔高高地撒出渔网,犹如释放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小船在海波中漂荡,不知又会有多少条鱼游入这张充满死亡气息的网中。

"你长得很像你的妈妈。"叔叔转回身,坐回船舱里,望了望小苴,"很漂亮,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很善良的样子。但她却像我刚刚放出去的那张网,有无声无息将人致于死地的力量。"说着他冷冷地笑,脸上那道伤口也神经质地跳动着。

"我和我哥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的父母亲,听说他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十岁之前,我是靠我哥活下来的。他呢,我不知道是靠什么,他也从来没有说起过。我一直很讨厌这里,讨厌这里一天到晚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走到哪儿都是一身的鱼腥味。于是我哥就带着我坐上了渡船,离开了珊瑚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