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和我讲话,"他不睬渝生,一头摔倒在了床上,倦倦地合上双眼,"你如果还当我是你哥,就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渝生的脸灰掉了,他重重地跪到了他的脚边:"哥,我错了。这一次我真的错了,我求你,我自己犯的罪,你让我自己来扛好不好?明公子是我绑的,他家的钱也是我收的,他也是我眼睁睁看着死掉的。你不要让我走,我自己的错,你让我自己来扛!"
听着他的吼叫,萧眉全身打了一个机灵,她无法想象那轰动一时的明公子绑架案竟然是眼前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做的。
"滚!"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你去问黑道和白道,他们相信谁?一个十八岁的小男孩和黑暗中的车神,他们谁有能力做出这种天大的案子?你给我记住一点,我替你死,也只能死这一次。你就当是为我偿命也好,以后做个好人,就算活不下去了,也要像一个好人一样地死。"
渝生不讲话了,许久才重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留下了那支枪,留下了那一箱子钱,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萧眉实在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是真实的,她瞪大了眼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哪有他们兄弟这样子搞的。可是下一秒,他灼热的手已握住了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就把小小的她拉到了床上,然后翻身压住。
第48节:第十三章 盖玻片覆盖着的微妙(2)
"喂,浑蛋,放开我。你不要碰我!"她失声叫着,吓得灵魂都要跳出心口。
他没有碰她,而是拉着她的手腕,送到床头的钢柱边上,然后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手铐,"咔嚓"一声把她锁在了床头上。
"对不起。等渝生上了船,我就放开你。"
他的嘴唇几乎要碰触到她小小的耳垂。
随即,他再也撑不住,晕倒了。
一滑,头就滑到她的颈窝里。
那个秋的雨天。
萧眉被禁锢在床上。
她垂着眼睑望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他,心像在打鼓一般地狂跳。
望见他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眉头深深地锁着,箫眉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她心里酸酸地想着,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笨的人?这么笨的人为什么要被她遇上呢?遇上也罢,擦肩而过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在心中生出那么多的心动,那么多乱了心的期待呢?
一年后,珊瑚岛。
海风的湿气微熏着,空气黏腻。
尹昭然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下了一周只一班的客轮。
简陋狭小的码头中微一伫立,便看见她在不远处,孤零零地立在海风中。
海风中,她已经消失了所有曾经清纯的卓尔不群的光彩,就像一颗被磨得圆润的砂。
他们一同坐在海岸边一块突起的礁石上,远处有海鸟孤单来去的身影,尖锐嘶哑的鸣叫声一波一波地袭来。
她一直不讲话,尹昭然也不知从去年秋天她失踪到一年后的这场重逢,这其间的过往要用怎样的一句话开头,想了好久,终于还是问了一句泛泛的话:"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好。"话音淡淡的,可是却是条件反射般地响起,好像要为自己筑一座外人无法攻陷的城堡。
他笑笑:"那就好,我回去会转告伯父伯母,让他们不要再为你担心。"
她不语,眼圈突然红了,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谢谢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和人私奔。别的话我不想再说,其实我打给你,是有事要求你。"
"你说。随便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到你。"
"你现在是明氏亦悦集团的专属法律顾问,对吗?"
"是啊。"
她目光游离地咬着下唇,许久才说:"我知道明公子是被谁绑架的。事情,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样子。"
尹昭然怔住了。
"你们通缉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绑匪。我知道事实的真相。你可以帮我证明那个人的清白吗?可以吗?"
尹昭然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胆怯、无助和犹疑。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雪地里没有掩体可以御寒的小兽。
缓缓地,尹昭然伸出了他的臂膀,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头:"会的,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是一个艳阳如火的傍晚,渔歌唱罢,海上处处归舟。
南生伫立在如火的夕阳下,身上还带着浓郁而咸湿的海风的气息。那一头淡亚麻色的长发束成了一个马尾,淡淡地散发着人鱼故事中那种幻灭的气息。
他听着尹昭然讲述那些刚刚分析出来的还他清白的途径和细节,脸色在艳阳的照射下,有着奇异的忧郁。
他没有看萧眉,一眼都没有看。听完尹昭然的话,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她觉得恐惧铺天盖地地向自己袭来,连忙奔过去,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儿?你恨我了吗?你在怪我?你要离开我?对不对?"
他不答,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艳阳的光芒中,两人的指甲晶亮闪烁。
他还是看也不看她,继续走。
她追上去,用力地抱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箍住。
"别离开我。"她哑着嗓子说。
尹昭然望着艳阳中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呆住了,慢慢地理解和接受着这一场华丽如艳阳的悲剧。
刚刚说过要帮她的,可是,要怎么帮啊?
"我对你讲过不要跟着我,对吧?"
她点头。
"我说过,我没未来,对吧?"
第49节:第十三章 盖玻片覆盖着的微妙(3)
她用力点头。
"所以,放手。"
她怯怯地放手:"你,现在要去哪里啊?"
"去自首,藏了这么久,现在没有理由再躲藏了。"他垂下头,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忘了我吧。"
她的目光中闪过绝望的光芒,她吼叫:"不要,不要!人不是你绑的,也不是你害死的。是渝生!他犯了罪,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与你根本没有关系,没有一点关系。渝生,他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惩罚!"
听着她的话,他的眉慢慢地纠结在一起,好像已不认识她了,一丝凶狠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现。
抬手,他一巴掌重重地甩到了她的脸上。
"啪",那一声脆响像一颗钻石飞快划破透明的玻璃。
血缓缓地从她的嘴角溢出。
"什么叫没有关系?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二十多年来他就如同我的骨中肉。你告诉我什么叫没有关系?"他狂吼,一股无形的巨焰在他的头部迅速地升腾。可是,慢慢地,她脸上的表情让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