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夜之舞(出书版)(18)
离岛离开了,能够和他冰释前嫌我很开心。可是从他的话语中我感到樱夜舞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完美,奇怪的是,这种发现竟使我感到她不再那么遥远,而是真实了起来。
这个美丽,却也高傲的女孩,她对自己要求完美,对别人也是一样,可是是什么使得她不惜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她这样不管不顾身边那些爱她的人们,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极端呢?
真是一个神秘的人啊!
我坐在渐渐暗去的夜色中,心中充满了一个神秘女孩的印象,和我是一样的容颜,却让我摸不清猜不透,我想与她讲话,可是她用美丽而冰冷的目光拒绝着我。
过了半个多月,我左臂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樱夜辰为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把我接回了家。那天夜晚,是我来到薰国遭遇的第一个风雷大作、暴雨如注的夜晚。我趴在窗台上看着院中的栀子花丛被风雨吹打得七零八落,感到愈发浓郁的花香从窗棂的缝隙中渗了进来,在闷湿的空气中醇厚无比,有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在这种郁闷的情绪中爬上了床,按熄了床头灯。
窗外风雷声持续着,不绝于耳。我有些哀伤地想着那些院中被摧残的栀子花,想着那句“梦里花落知多少”。当明天天晴的时候,院中会有多少淡白色无辜的花瓣陷在泥土中,而这座处处盛开着栀子花的城市,又会有多少朵花寂静地凋落呢?
其实人也是一样的。
正胡思乱想无法入眠,我忽然听到我房间的门锁“吱扭”一响,声音是那样的轻,如果你不细听,它一定会被风雨声淹没。
随后房门无声地被推开了。
我因为睡姿不好,人是横躺在床上的,所以张开眼就看到了半开的房门,门后立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像是凝固在那一刻的时间里。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脑中关于人啊花儿啊的那些担忧顿时消失了,全身都陷入了一种僵硬的恐惧中。风雨交加的夜晚,房门自开,一个人影飘进,这些本都是出现在看到或听闻的恐怖故事中,现在居然在我的生命中上演了。
我紧张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时一个巨大的闪电亮起,仿佛就落在了我的窗前,在那雪亮的光芒中,我看清楚了那个人,那张脸。
樱夜妈妈。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的脸,居然是柔和的,那是我在她脸上从未见到过的表情。她盈盈地走过来,一身轻薄的睡衣,在那一刻的光芒照射下,居然带给我温暖的感觉。我抑制住了想要惊声尖叫的欲望,傻傻地看着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的床边。
她向我俯下身来,于是那一身奇特的气息飘入了我的鼻端,不是任何花的香气,因为它比它们任何的一种都要温馨。那是母亲的气息,我不曾经历或是早就遗忘的母亲的味道。
她轻柔地摸索着我的手臂,指尖的触感温暖无比,像丝绢一般细腻。她在抚摸我的伤臂,然后,还有我的脸。我听到她用低喃的声音轻唱着:
Hear my silent prayer,
Heed my quiet call,
When the dark and blue surround you.
Step into my sigh,
Look inside the light,
You will know that I have found you.
原来深夜里唱这首歌的是樱夜妈妈,此时,在这个风雨肆虐、孤单无助的夜晚,她像妈妈一样拥抱着我,在我的耳边低诉着:即使你在黑暗中,可是你只要听到我的呼唤,来到我的身边,因为那一刹的光明,相信我就可以找到你。
第29节:Chapter 6 独身皇帝(4)
我全身软弱无力,晕晕地感受着风雨中和伤痛中拥有的这种母亲一般的抚慰,泪水无声地流淌。如果一个人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才感受到母爱,那她实在是既幸福又可悲的。
而且,我清晰地知道那种母爱不属于我。在这种迷乱的夜晚,时光的概念也会模糊,所以它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樱夜妈妈就是这样的吧,把一个睡在她女儿床上,与她女儿的模样酷似的女孩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或者,樱夜舞本来就是怕这种风雨夜的吧。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我缩在樱夜妈妈的怀里,心里酸酸的,想着,这偷来的妈妈的温度啊,十八年来最温暖的一夜。
第二天,当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孤单的床铺。孤单的梦幻纱帘和蕾丝,还有那些粉红色布偶和坐椅靠垫。头上,是静静的花儿浮雕。
我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前,用手指轻触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看到窗外是一个被雨水浸泡的略显苍白的世界。到处是零落的栀子花瓣的痕迹。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没有了那丝温暖,没有了妈妈的气息。
也许昨天晚上,只是一个梦吧?
谁知道呢?
吃早餐的时候,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吞着杯子里的牛奶。从杯子的边缘,我端详着樱夜妈妈。还是老样子,刻板得像教科书一样,时不时用一种挑剔的目光薄责地看着我。哦,离岛曾经说过樱夜舞坐着的时候绝不会把自己扭成一个棉花糖的模样。
我心头一凛,一下子把趴在餐桌上的身体直立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了,不小心把杯子刮倒了,半杯牛奶全都洒到了身上。
唉,泄气地想着,我就是我,如果去做樱夜舞一定是状况百出的。
樱夜妈妈薄责地注视着我,缓缓地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你真的十八岁了吗?一只八岁的猫都会谨慎地对待它的食物,你连猫都不如吗?”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我想你来不及和我一起搭车,辰,还是你来载她吧。”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我望着自己一身的奶渍,无奈地翻翻白眼。
樱夜辰望着我,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说:“你看起来真像个没断奶的小孩。”
“喂,不要过度行使你监护人的特权,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你有必要这样讲吗?”我心情糟透了,向他发飙。
他还是用那种很可气的语调对我说:“小刺猬,大清早的火气大了点吧,你想失去第二个送你上学的人吗?”
哼,谁会在夜晚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它还可能有好心情啊!于是我第一次对着樱夜辰大声叫道:“谁稀罕你来载啊,我自己又不是没有长脚。你有没有搞错,才多大啊就逼我叫你叔叔。还有啊,你是什么天使级偶像。喂,你长成这个样子太过分了吧。”
“嗯?”他被我吼得莫名其妙,好笑地看着我,“吃枪药了吗?”
“还有,当什么语言学博士,做人那么成功有必要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像猫你就挠人,快去换衣服,否则真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