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在楼下等他，弓夜无声的微微一笑。
“老板，医生说你的右手摇好好静养，所以我想开车过来接你比较好。”小季挠挠头，颇为难地说，“老板，另外有个人也一起来了，我没有拦住。”
弓夜的眉缓缓皱起，在看到车窗里对着他挥手的人时，有舒缓开来，看来小季带来的人是朱可晨，他拉开车门，朱可晨十分识趣的挪移到内侧，将大半的座位空了出来：“你怎么会过来。”
朱可晨侧过脸来看他：“我三天没看到你，也没有人肯告诉我，我昨天下午死缠烂打着小季哥，总算问出了你出了车祸，他说今天会来接你出院，我想多一个人能接个手，不过看起来弓先生已经回复了。”
弓夜坐进去，淡淡地说：“是不是看到我不用扶，不用抬得，有点失望。”
小季看见他没有流露出责怪的意思，赶紧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老板不是普通人，所以自然是吉人天相。”
朱可晨还是一脸天真的笑容：“弓先生，你真的都好了吗，我听小季哥说，你被一辆大的集装箱车撞飞出去。”
“他是好莱坞大片看太多了。”弓夜与他之间隔着半个人的位置，他不再坐过去，朱可晨也不敢靠过来，“小季，你年纪越大嘴巴也越大了。”
小季装作非常努力地开车。
“我的那辆车呢？”
“我去维修场卡诺，感觉像被外星人捏过的面团。”小季把手机向后递传过来，“如果老板坚持要修，我会打电话给修理厂。”
弓夜看一眼临时拍下来的照片，忍不住笑出来，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这个扭曲的家伙中逃出生天的，警察后来到医院向他形容过前场情况，说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两车相撞的位置差不多五米开外的相对安全地带，大概不过是靠着身体的本能。
那时候，离死亡大概只有一步之遥。
那时候，还在想着的人。
那时候。
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靠过来，朱可晨张着圆圆的嘴巴，他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像只小鹿那么无害：“天，这个可是被撞过以后的车子，天！我的天！”他凑到弓夜的肩膀旁，整颗脑袋都塞过来，然后一句加一句的感叹着。
弓夜看着差不多都塞进自己怀里的头，也不好去太刻意地推他。
朱可晨等不到他的回答，抬起头去看弓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额头的皮肤擦到弓夜的嘴唇，蜻蜓点水般，朱可晨像是受惊一样，差点在车厢里跳起来，随之变得异常安分的缩在一个小小的角里，嘴巴闭的紧紧的。
弓夜懒得去看他那些似真似假的行径，有小季的手机拨了个电话：“那辆车子直接交给保险公司核算，我去另外定一辆车。”
“老板，医生说你的肩膀没有恢复以前最好不要开车。”
“医生也说，没有完全恢复前，最好在病床上躺着，我的工作是不是交给你来做就可以了？”弓夜不客气的反问。
小季没敢出声。
“我可以叫我爸爸将合同期限延后的。你可以先把伤养好。”
弓夜缓缓转过脸去看朱可晨。
朱可晨看自己的手指头：“我是邢泽的儿子。我跟妈妈姓。”
弓夜一边点头，手指头一边敲了两下车窗玻璃：“刑先生这么怕我的工作室会出岔子吗？连亲生儿子都要安排过来。”
朱可晨眨眼睛，一眨一眨：“我爸爸难道没有和你说，我是想跟你学东西，所以才来的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你画的东西，我也是学美术的。”
弓夜侧过头来一想，恩，邢泽的确说过同样的话，我们出版社有个新人想学一点新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安排在你工作室，看看学学，不用刻意照顾，这些话是在新的合同订完的当天下午说出来的，当时自己想的是，这个合同的数目是大了一点，难得是塞给他这个私人性质的小工作室来做，要塞一个眼线过来盯着也不算过分。
既然是对方公司安排过来的人，他就当是公事安排下去，自己的工作室不过是弹丸之地，想塞去眼不见为净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多少还是做了些防范。
“难道爸爸没有和你说过？”
“他说了。”
朱可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地笑了：“我还以为爸爸没有说，他怎么说我的，是不是说要把个笨小子派来做小助理什么的？”
这下子，小季先笑起来：“恐怕连做小助理都差强人意。”
“弓先生，我真的可以和爸爸说，你受伤了，工作要延缓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弓夜摇一下头；“不用了，工作可以如期完成的。其实，我的工作不像你想的这么超负荷。”
“可是，之清哥哥不是也辞职了吗，又少了一个人。”
弓夜对他笑起来；“不是还有你吗，既然过来做助理，难道是吃干饭的吗？小季，回公司以后，把初级上色工作全部交给他做。”
“老板，他行不行。”
“邢泽的儿子如果连上色都不会，说出去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的。”
“是，是，我会的。”朱可晨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在前面一条路，放我下来。”弓夜敲下前座椅背。
“老板，你不回公司吗？”
“我等一下过去，对，就过这个路口。”弓夜指挥着小季停车，临下车时，摸了摸朱可晨的头发：“既然是邢泽的儿子，以后不用叫我弓先生了。”
“那叫什么？”朱可晨双眼发光地问。
“叫我弓叔叔就可以。”弓夜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自行离去，邢泽怎么算都只比自己高半辈，让他儿子叫自己数数一点不为过吧。
朱可晨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没，没这么欺辱人的。”
小季笑得前仰后翻得：“你还不关门坐好，这里随便停车是要被警察抄罚单的。”
朱可晨撇撇嘴：“那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小季从后视镜翻白眼给他，也不管他看得看不到，这里往右一拐弯是小艾的家，老板应该是想明白某些问题，直接去抓人了。
52：算账
弓夜来艾家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却是看到第一次这么生猛热闹的景象，一拨人出，一拨人进，一拨人又出，另一拨进，全是陌生的面孔，渐渐的，人像剧院散场一样都走掉了，那个每次出来都靠在门口根根吸烟的高大男人，好像和香烟有仇一样，平均四口就能抽完一支，肺活量大的有点惊人。
大概是站得时间有点久，那个男人扔下手中的烟蒂，指住他高声问：“哎，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好大的火气，一点都不客气的样子。
弓夜低头笑起来，他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不过因为远远看着太过于年轻，他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那个人看到他的笑容，口气稍微缓和了几分：“你我——”嘴巴被屋子里转出来的另一个男人一把捂住，那个明显肤色白皙很多的男人遥遥对着他，非常客气的笑，一直对他表示歉意；“他心情不好，他没骂人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