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起的热气慢慢将从梦中带出来的情绪消融殆尽,警惕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泡泡乘着翻涌的水溢到了地板上,少女纤长的腿缓缓升起,匀称白皙的倒映在窗玻璃上。
月光遥望着少女那扇如蝴蝶般的肩胛骨绽开,下一秒就被浴巾全部围住了。
蒸腾的热气随着被推开的门涌出,周围没有可抓扶的东西,许拾月一如既往的小心向外走去。
却没想到刚刚从浴缸里溢出的水,已经蔓延到了外面的瓷砖地面。
那赤白的脚就这样毫无戒备的迈出了浴室,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住了它。
湿滑的瓷砖没有摩擦力,失重感猝不及防的扯着许拾月的身体向后仰去。
只是当冰冷的积水刚要触碰到少女的发丝,那一秒却已经是它与她最近的距离。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贴在了许拾月的腰间,陆时蓁的声音分外不合时宜的在这一方空间响起:“这么晚还出来洗澡?”
第7章
狭小的空间堆满了温热的蒸汽,拥挤中似乎有一瞬的凝滞。
许拾月脸上的惊慌还没有消散,放在陆时蓁手臂上的手却要扶不扶。
沾湿的手指贴在陆时蓁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虚握疏离的感受格外清楚。
小球配合打开的照明灯光将整个空间点亮,打湿的长发贴在许拾月的脸上,挂着几颗水珠的眼睫不受控制的眨动了两下,透着无所依靠的羸弱戒备。
陆时蓁知道许拾月不信任自己,佯做自己为了站稳已经分身乏术的样子,道:“喂,你扶好,地上都是水,别带着我也倒了。”
陆时蓁的声音含着点抱怨,但也正是因为这负面的情绪,反而让许拾月放了些心。
她既然分身乏术,也就不会有什么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门已经从外面被人打开,逐渐变凉的积水一点点吞噬着许拾月脚掌的温度。
尽管厌恶,尽管想疏离,但溢水的瓷砖地面实在是太滑,周围的情况又看不到,许拾月垂了下眼睫,选择了听一次陆时蓁的话。
不过就是个趁手的工具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落在陆时蓁手臂上的力气终于实了几分,附着少女掌心难得的温热。
许拾月就这样缓慢而又小心的尝试重新站稳她的身体,而陆时蓁则在一旁安静的扶着,真的就像是在做一只没有生命的导盲杖。
热气萦绕在缓慢移动的两人之间,淡淡的玫瑰香气落在许拾月的肩头,难得的和平。
许是因为失去了视觉,她在其他感觉上都变得灵敏了许多,就好像此刻她在那安静的玫瑰香气中还嗅到了一点其他味道的味道。
不是很浓,寡淡的被蒸汽裹挟住,偏偏又恰巧的落在了她的鼻尖。
微凉中带着凛冽,是酒精的味道,却也不是很确认。
安静中有倒吸的风声微弱的陆时蓁的耳廓。
轻嗅就像是小动物的试探,暖烘而潮湿的鼻息挠得人心痒痒。
陆时蓁很少与人又亲密的接触,对什么都有些敏感。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痒痒的感觉,转过头去想要查看一下原因,心跳却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浅白色的浴巾将少女的隐私遮住,水珠划过锁骨缓慢的在边沿涂上更深的颜色。
许拾月不知何时垂下了她的眼睫,鲨鱼夹夹不住的长发就这样松散随意的垂在她的脸侧。
那原本苍白无血色的小脸被周遭的热气烘的红润,连带着肩胛锁骨都染上了这抹颜色。
她就这样平静又专注的微微朝陆时蓁这边侧过脸,给陆时蓁带去瘙痒的鼻尖轻轻耸动。
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旁人却看得清楚。
就像一只肆意妄为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冒犯的猫。
其实也说不出许拾月这个行为是不是太过亲昵,毕竟陆时蓁做为她的导盲杖被她握在手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现在还没有一厘米远。
但仿佛偏偏就是因为如此,让周围的热气堆积着久久挥散不出去,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像猫咪一样凑过来轻嗅的动作,心跳竟慢慢莫名变得快了起来。
陆时蓁没有多少人际交往的经历,也无法解释这究竟是为着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一旁的镜子退去了雾气,许拾月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几分厌恶:“陆小姐喝酒了?”
清冷的嗓音盖过了周围温热的气流,霎时间,陆时蓁脖颈处的微痒也好,失衡的心跳也罢,统统四散遁逃,消匿无踪。
风仿佛在此刻活了过来,落在陆时蓁的身上,让她毫不意外的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原本淡不可闻的酒精被热气烘托得浓了几分,她看着许拾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意识到她误会自己了。
――她真没喝酒。
只不过是刚才想事情想饿了,背着孙姨又多偷吃了一份她下午做的酒酿圆子……
说起来陆时蓁能这样快速赶到浴室救下许拾月,还是托了这碗酒酿圆子的福。
要不是她偷偷下楼觅食补充能量,根本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执行系统给她预警。
真是成也是酒酿圆子,败也是酒酿圆子。
像是有一个巨大的“-1”高悬在头顶,沉重的让人承受不起。
陆时蓁仿佛还看到一个“未成年酒鬼”的标签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忙赶在许拾月给自己定性前,献宝般的解释道:“吃酒酿圆子吗?桂花味的。”
许拾月神色一顿,声音算不上有什么变化的答道:“谢谢,不用了。”
“哦。”陆时蓁有些遗憾。
她今天还听孙姨说,酒酿圆子有健脾开胃,促进血液循环的好处呢。
接下来的路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卫生间这个弹丸之地。
陆时蓁看着许拾月穿上了她放在外面的鞋,未曾停留的撤去了那只护在许拾月腰际的手臂。
原本紧靠在后方、令人安心的支撑就这样消失了。
许拾月不知道怎么的空了一下,但半秒都没有就又恢复了原样。
漆黑的一楼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灯光,明亮亮的将她模糊的视线涂上一层淡淡的颜色。
连带着还有那个此刻只作为自己的导盲杖,被自己握住手臂的人。
对于许拾月来说,这是她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以来,她对自己真正有礼貌的一次。
这个认为很是奇怪。
明明许拾月比任何人都知道,身边这个人是最冠冕堂皇、虚与委蛇的了。
想不明白,也不想费精力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许拾月略微放开了她握着陆时蓁手臂的手,披上放在外面的浴袍,礼貌而满是距离的讲道:“那我就不打扰陆小姐吃夜宵了。”
夜色沉沉,每一扇窗户都是涂了浓墨的画布,倒映着房间里的景象。
宽大的浴袍将许拾月整个身子都罩住,纤细的小腿从裙摆下露出,绷起的跟腱连起一道削瘦的线条,同那柔软的毛绒有些违和。
光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辅佐道具,踩在楼梯上步伐依旧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