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踏上最后的台阶,守晴的话题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开来,“我们要杀一个人。”
碧暄没有异状,点下头:“进得内殿,向左转。”
守晴按照他的嘱咐,越走越是心惊,要是她没有记错,这个方位正是羽仪王的寝室,崇元在那里做什么,还是说他根本没有走出宫去,就已经被羽仪王抓个正着。
走到深处,侍卫反而见少,守晴停留在门前,碧暄还未曾来得及开口,门内已经传出话语声来:“我说他是有同伙前来,你倒是不相信。”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分明是尉迟素锦。
守晴的身子微微轻晃,想起一件事儿来,羽仪王的声音与娘亲的如出一辙,连她都很难很难去分辨的出来。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来。”这一次是敖冬华的声音了。
齐崇元,又在哪里。
守晴收敛心神,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冲着碧暄晃了一晃,示意他不要跟上前,她只身进去打探即可。
碧暄一向听话,停住不前。
守晴褪去隐身的咒术,走进了羽仪王的寝宫之中。
依然是那张置放在屋子正中的床帏,依然是一层一层蝉翼般的床帐,羽仪王笑盈盈地坐在床边,手中捏着一颗果子正在细细剥皮,果子的汁水沾到她的手指,指甲上面莹莹一片,她娇嗔着将果子送到斜躺在床上之人口中:“没见过你这样的,还要我来服侍。”
冬华眯着眼,稍微抬起一点身子,将果子衔在口中,半是含糊地答道:“我早知是她了,他们小两口好生恩爱,她怎么舍得独自离开。”
守晴听得咚咚,咚咚,仿佛擂鼓一般的声响,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冬华,对待羽仪王的态度,与对待素锦截然不同,笑着看人的样子,守晴下意识地就像避开眼去,不要正视他,落眼处看到的是齐崇元懒散散坐在地上,也不懂也不语,不知中了什么招,冲着自己眨了两下眼,似乎在说让她莫要担心。
“他没伤到。”羽仪王慢条斯理地开始剥下一只果子,“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的。”眼神在冬华胸前的旧伤处溜了一圈,再回到守晴的脸上,多出几分肃杀之气来,“等你来了,我再好好治你们。”
“不用这般凶巴巴的,我不是还因祸得福,若非是他们伤了我,我又怎么会明白你对我的一片心意。”冬华笑着推开了羽仪王再次递过来的果子,侧身支起身子来,一双美目只盯着守晴的脸,十分认真地问道,“我越看你越觉得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你的。”
守晴眼睛都不眨一下,很想问问眼前人,处处留情的滋味究竟如何,还是说正因为受了伤,才躲到这内殿的安全之地来,以求得到羽仪王的保护,敖冬华啊敖冬华,在元垠城中听得的传闻中,如神似仙,等到真相摊开在眼前时,原来都颠覆的不再存在。
真心,可懂得真心二字如何书写。
冬华见她眼中藏不住的锋芒,又有些顾忌没有上前,笑着扬起手来,在她的面前招了一招道:“不如你自己告诉我,我是在哪里见过你的。”
守晴咬了咬嘴唇,依然没有回答。
冬华一根手指点在雪白的额角:“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只要是见过的总能想起来,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胁迫你。”
守晴垂下眼来看着齐崇元,见他依然不动弹,应是中了道,轻咳一声道:“先将他放了。”
羽仪王似笑非笑地喝着杯中之茶,对着冬华啧啧称奇:“你看看她,见了我们两人不但不害怕,还能够应答自如,不反思自己杀人的罪行,一开口倒让我们放人,别说你对她好奇,我都有些好奇了,她来自哪里。”
“她好像说过也是凤梧城的人,学过些尉迟家的手段,素锦素明确实证实她的咒术手法是尉迟家的基础,还掺杂着其他更厉害的门道,一时看不破。”冬华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守晴坐下来。
羽仪王拍手而笑道:“也好,我们细细商量,一件一件地说。”
守晴落落大方而坐。
羽仪王点点头,手指在半空中虚晃出蛇形的波纹,正要点向齐崇元所处的方位,被守晴出手拦截而住,两个人相视看了一眼,羽仪王眼中皆是讶异:“你怎么也会?”
“我为何不可以会?”守晴冷静应答,这些原是羽仪王交予她的册子中所写的咒术,此时的羽仪王运用起来都未必比她熟练。
羽仪王有心要试她,手势一转,不曾收起,已经换了一招,守晴有样学样,没有耽搁地用相同的招式迎接。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换了数招,还是羽仪王先收手,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脚下的步子一退再退,尽是藏到了冬华的身后,留一双眼死死盯着守晴。
冬华笑容不减地问道:“看看,我就说像是哪里见过她,你也觉得蹊跷了吧?”
羽仪王点点头道:“再蹊跷不过,这些咒术都是我自己研习出来的,虽然说不是什么顶顶厉害的,但是也绝对没有外传过,她非但都可以学得有模有样,而且并非现学现卖,是下过功夫的熟练,难道说这世上还真有高人与我想到了一块儿?”
冬华索性解开了束缚住齐崇元的咒术:“你们两个接近素明素锦,可是为了杀我?”
“是。”守晴突然觉得何须与眼前人浪费口舌,如果敖冬华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么此时娘亲还不曾怀了她,后头的几年,这个人又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哄骗了娘亲,再想到娘亲后来几年的苦日子,守晴恨得要咬牙,恨得想抓住冬华的衣领来问问他,为何要将娘亲害得那么惨。
齐崇元见她脸色有变,已然猜测到守晴心中所想,怕她一个冲动将日后的事情说破,连忙上前搭住她肩膀,低语道:“不能说出我们的身份。”
守晴气得身子簌簌发抖,腹诽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的,不然她还下不起杀人的手。
齐崇元继续耳语:“我觉得冬华交派给我们的事情有岔子,不如先寻机离开。”
守晴听得他的话,心里不明,明明是个好机会,不过要真的在羽仪王面前杀了冬华,也未必有把握,羽仪王的实力,从来不是她能够揣测,那么听从崇元的话离开也是好的。
冬华十分耳尖,笑起来:“你们想将烂摊子一撂就跑,难道当我们都是木头人不成。”
齐崇元拉住了守晴的一只手。
守晴飞快地盘算,用何种咒术方能妥当离开,想来想去都是行不通,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身后,她的影子不是正常的人形,而是被拉扯成很细的线条,灵机一动,喊了一声:“到门口。”
齐崇元与她心意相通,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拔腿,离得门口不过六七步,可惜不过跨出三步,齐崇元觉得脚下遏止,差点扑前摔倒,他下重力将守晴一推,眼见着守晴的身形轻盈,已经窜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