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白慈完全喝高了,一手捏着啤酒易拉罐,整个身子趴在小矮桌上,自己在那碎碎低语,五月的小南风里,他满脸是泪,他在哭,他在说,他说:蔺怀安那些前任我都没有嫉妒过,可是对她,我嫉妒得发狂……
第23章
白慈当晚就开始发烧。
他之前似乎一直撑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坚定不移的走过了许多天,如今泄了下去,他再也撑不住了。
陆桓朝第二天发现的时候,白慈整个人烧得都有些不清楚了。
陆桓朝喂了他几片退烧药,联系了相熟的医生来家里挂点滴,忙完这些,他已濒临迟到,刚要离开,白慈却忽然生出力气拉住他,他迷蒙的问,能不能在他身边守着他。
陆桓朝不知道那一刻白慈将他看成了谁,理智告诉他可以等白慈睡着之后再走,但是他瞥见了白慈从睡衣里露出来的一截胳膊,忽然间决定请一天假。
白慈修养的这段时间,外间血雨腥风还在继续。
5月29日,因一些蓝筹股中报业绩不佳,沪指下跌212点。国际炒家持续做空,导致沪指跌到了6600点,比一年前的最高点时的16673跌去整整一万点,一年之间,股市总市值蒸发了两万亿元。
5月30日,民间资本携巨额外汇基金入市,积极拉高股指,大量买入国际炒家抛空的5月份股指期货合约,将沪指推高到7800多点,高于国际炒家7500点的建仓成本。
那时候陆桓朝也不得不承认,白慈让蔺怀安出来救市是对的。
南京泰安证券为盾,海外巨额外汇辅助,数十亿计的资金由蔺怀安一人指挥入市,一路将沪指从下跌了300多点拉升到上扬300多点。
国际炒家一看不妙,开始从外围入手,全球股市一片哀鸿遍野。
6月7日当天,美国道琼斯便下跌217点,‘郭嘉队’再指挥200亿元入市,将沪指死死地守住,当天收盘小幅拉升了88点。
6月15日是沪指交割的日子,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一天收盘后,无论是国际炒家还是政府,纸上的财富都将变现,是赔是赚都将尘埃落定。
14日当晚,国际游资的量子基金意外宣布,这一轮对决中国政府必败。这是一种舆论战,目的是给同伴打气,打击国内信心。
白慈在病中同样坐卧难安,直接跑去央行会议厅守着。
金融狙击中的一场世纪豪赌,胜了,是皆大欢喜,败了,全国人民十年财富化为乌有,是万劫不复。
15日,对绝的时刻到了。
上午10点,开市仅5分钟,股市的成交便超过了39亿元,半小时后,突破100亿元,到上午收盘时,高达400亿,下午,国际炒家拼命砸盘,政府继续照单全收,急剧跳动的成交看得人眼花缭乱,最终,下午四点,沪指稳定在了7800点之上。
1790亿人民币,那一天,创下市场单日最高交易纪录。
当天收盘后,最终报收的价位比前一天只下跌了93点,当月各种合约交割,国际炒家损失惨重。
厚厚的白纸资料被抛到上空,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拥抱欢呼。
这集体狂欢气氛太传染人,白慈同样不能自已,他上前拥抱柳鹤,拥抱每个同事,甚至没有顾忌的拥住蔺怀安。
再然后,他们一组浩浩荡荡的出了央行大门,长驱直入,杀到最近的烤肉店。
他们已经紧张了一天,午饭都没有吃,这一项,顶住了最凶险的一轮国外狙击,虽然金融危机并未过去,但是他们已经为国内争取到了缓冲时间,他们撒下了自己的热血,而剩下的事,已经不需他们担心。
他们是真的高兴,高兴得甚至有些忘形。
老北京正宗的炙子烤肉当前,高级公务员们纷纷把平日的楚楚衣冠撕开,眼神凶悍的撸起袖子下筷,一时间筷子打架,也不管肉到底熟没熟透,一个个都宛如拼命。
白慈大病未愈,没有什么胃口,并没有加入战局。但他选的位置很微妙,在方形地炉的拐角,是一个能看到蔺怀安却又不打眼的位置。
他定了回美国的票,明晚就该离开了,他想好好珍惜这一晚的时间,再好好看看他。但他也没有频频举目,只是时不时匆匆瞥上一眼,他就已心满意足。
白慈觉得蔺怀安变了很多,不是相貌上的,而是气质上的。
他印象里的蔺怀安总有股赖皮劲儿,花样翻新的撒娇,层出不穷的小动作,都让白慈无数次的怀疑,是不是他在金融方面非人的天分,才让他在性格方面如此的不成熟。
可重逢以来,蔺怀安整个人都变了,他披上坚硬的外壳,刚毅又不可捉摸。他白天时候看他股票操作,看他镇定自若沪指交割,指挥若定得掀动腥风血浪,那时候他才意识到的,原来那个只要他在旁边工作就会开小差的蔺怀安,那个躺在床上非要他一定要戴戒指的蔺怀安,真的不在了。
几十叠肉下去一大半,这平均三十多的大哥大姐们,终于勉勉强强填饱了一半肚腹,此时想起斯文,纷纷抹了抹嘴上的油,然后重整旗鼓,开始叫酒。
虽然白慈只跟这些人相识不过一个月,但到底是共同奋战过的,革命情谊大过天,有人过来劝酒他就喝了。还好他今天没扎头发,刚大病一场的他看起来整张脸都小了一圈,加上他年纪小,这些人也就是意思意思,并没有真灌。
但蔺怀安就不一样了,泰安的太子爷,又是刚立大功,一群人如狼似虎,坚持要把他喝倒,七嘴八舌里有人吹捧他,说蔺怀安是难得一见的金融将帅,魄力可比97年香港保卫战中的曾荫权,有人紧接着嘲笑,说都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来什么商业互吹的那一套,说着举起酒杯就是一轮攻势。
多好啊,白慈慢慢啜着酒,有些醉意的想:他爱过的人,是个英雄。
蔺怀安估计是海量,以寡敌众居然还能稳赢。当时桌上半数已经喝得七七八八,很多人已经开始不太清醒的四处乱窜,鬼哭狼嚎。
蔺怀安是主动过来的,他擎着一壶刚填满的热茶来找白慈。
他挨着他坐下,没有那天见面的狂躁,相反,他声音低沉,十分温柔。
他问他,听说你生病了,怎么还喝酒?
他不由分说的把白慈玻璃杯里的酒液倒掉,在满桌杯盘狼藉中找个一个干净的茶杯,倒满放进他的手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拇指搽过他的手心,让白慈有莫名的悸动。
白慈精神很好,也可能是有点喝高了,他笑眯眯的回复他,说不要紧,已经好多了。
他想跟他亲近,但是又怕唐突,他像猫一样,一声不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想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又怕他厌烦,于是虚虚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认认真真的对他说,“我为你骄傲。”
白慈最后的印象是给陆桓朝发了定位,麻烦他来接他,然后就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当时仰靠在椅子里,听声音似乎人散得差不多了,有人架起了他,他迷糊的道谢,喊他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