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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意呀(19)

林辞卿有些发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军帐里。”

“在这儿等我回来。”

秦寄拍拍他的额头,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包叫花鸡,塞进林辞卿手中,一如十年前那般笑着道:“饿么,特地给你带的。”

林辞卿呆呆看着秦寄,秦寄却一笑,转身朝马厩外走去。

“……等一下!”

就在秦寄即将离开的时候,林辞卿蓦然出声,匆忙在袖口撕下块布料,咬破食指,飞快描摹着什么。

“这是他们军营的排布图,”林辞卿道,“每一刻钟巡守一次,你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

秦寄笑了笑:“够了。”

他的笑容很洒脱,林辞卿好像从未见过,在孔雀蓝的天际下,他一身黑衣握着冷剑的样子就像一个风流不羁的少年侠客。

“你一定要回来……”林辞卿喃喃:“我不想再欠你什么。”

秦寄没说话,有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了什么,但转瞬即逝,叫人看不清楚。

他点点头,对林辞卿道,“好。”

之后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

林辞卿从未感觉到一刻钟有这么难过过,他抱着那袋烧鸡,还是温热的,带着秦寄胸膛的温度,丝丝冒着可口的香气,却一口也吃不下。

片刻后,李承所在的军帐燃起了火光,人声沸腾,许多士兵都匆忙赶了过去。

林辞卿手心全是冷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当手足无措之际,火光中蓦然杀出一条血路,秦寄一人一马,带着李承冲了出来!

他身后一片滔天火光,无数胡人的流箭长戟朝他们而去,秦寄紧紧握着缰绳,剑锋上全是鲜血。

林辞卿眼瞳一紧,反手破开马厩,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瞬间数千匹骏马一涌而出,受惊嘶鸣。

“走!”

秦寄将林辞卿拉上马,带着他朝外驰去,身后的胡人被马群冲散了一半。

“你上哪儿找的火折子?”秦寄忍不住笑问。

“之前藏在身上的。”林辞卿道。

秦寄回头,看着身后那片越烧越大的火,这才后知后觉道:“……你把他们粮草也烧了?”

林辞卿淡淡“嗯”了声,又问,“我做的不对?”

秦寄摇了摇头,笑道,“阿卿,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惹你,他们活该。”

林辞卿默了默,没说话,过了半晌,才极低地道,“我再厉害,也没有孤身一人创胡人大营的本事。”

秦寄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亲。

“……我也没有这样的本事,”秦寄平静地低声道,“只不过你在那里,我就有了。”

他们在广阔的天地策马奔驰,头顶的苍穹辽远深沉,从耳边拂过的尽是呼啸的寒风。

“再往前走,就是天褚的玉水泉,会有天褚的士兵镇守。”

秦寄将怀里的一样东西塞进林辞卿手中,轻声道,“这是可调动兵力的虎符,阿卿,你收好。”

“……”

林辞卿一怔,下意识问:“……你做什么?——秦寄!!”

夜色中看不清晰,直到此刻林辞卿才发现秦寄的黑衣上沾满了鲜血,三只流箭当胸而过,却被秦寄硬生生折去箭捎,没有叫它们伤到林辞卿分毫。

“……秦寄,秦寄……”

林辞卿声音不稳,发着抖想回过头去看,秦寄却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的眼睛吻住了。

“……那天,我说区区一世骂名算得了什么,为你死我都愿意,我说的是真的。”

秦寄捂嘴咳了咳,咽下口血沫,笑着说。

林辞卿浑身颤抖,幽深沉静的漆黑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慌,嘴唇几番张开,又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不应该上京城来,不应该来找你,不应该谋反……”

秦寄微笑着看着他,深邃的人眉眼间满是明朗的英气。

“可是我忍不住。”

秦寄极轻呼了口气,“我总觉得,是我先遇到你的,先喜欢上你的,再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凭什么是别人得到你?……我总归,想再见一见你。”

林辞卿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紧紧握住手中沾血的虎符,竭力压抑着哆嗦,哽咽道,“你不要再说了……秦寄,你不要再说了。”

然而秦寄淡淡一笑,接着道,“做过的那些伤害你的事,是我的错……阿卿,对不起。”

林辞卿眼眶发红,嘴唇颤抖,压抑着说,“……秦寄,你对我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你,你……”

身后的胡人慢慢离得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阿卿,我们三个人一起是逃不出去的,玉水泉太远,马载不动。”

秦寄咧嘴展开个笑容,拨开林辞卿额发,在他额角亲了亲:“不过没关系,你站在我身后,就永远是安全的。”

“——我就算死了万箭穿心,也要站着挡着他们。”

“秦寄!!”

秦寄最后低下头,看着林辞卿的眼睛,平静说:

“阿卿,你不欠他们李家什么,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今天我都替你还清了。”

“这四万胡人,是最后一支匈奴兵,从今往后,太平盛世,海晏河清。这锦绣天下,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然后他松开了林辞卿,温热的胸膛温度逐渐散去,猛的翻身下马,在林辞卿绝望的呼喊中融进了胡人的包围圈中。

秦寄在层层胡人的包围中抽出寒刃,冷月的清晖落在他身上,在最后冲上去之前,他竟然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从今往后,无论李承也好,还是王承也好,任何人都再不可能取代他在林辞卿心中的位置了。

他终于成为了林辞卿心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当晚,林辞卿以玉水泉三千兵力反扑胡人四万大营。

两日后,塞外平定,百年内天褚再无匈奴之患。

林辞卿少年成名,在世人眼中总是那个惊才绝艳,一袭白衣,容色无双的江州探花郎。

唯独这一次,他却显出了令人胆寒的手腕与绝望。

他不眠不休亲自审问了每一个被俘的胡人,问秦寄在哪里,无论生死,要他们将秦寄交出来。

可没有一个胡人知道。

所有人都说那天派出去的追兵无一生还,没有人知道秦寄的下落。

林辞卿面无表情听完,将令牌扔到了地上——

所有胡人,一律坑杀。

那是他第一次坑杀战俘,也是林辞卿此生唯一一次。

军帐的火烛下,林辞卿怔怔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承,摇曳闪动的光影越发映得他脸颊苍白如玉瓷。

“……我是希望离开他的,只是没有想到的,会是以这种方式。”

林辞卿微微合着眼,极其压抑地轻声道。

怔愣的恍惚中,他想起五六年前,秦寄站在江州的春夜里。火红的凤凰花簌簌落下来,停在他玄色的衣襟上。

他在林辞卿身后欲言又止,终究压抑而低卑地开口叫他:

“阿卿,我对你好了十年,从来别无他求……”

他明明也是银鞍白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江州,拉着林辞卿从闹市走过时,也有茶楼上的姑娘掩着脸给他扔香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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