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手稿中的记载,湮灭除了进食的本能之外,对于光明具有一定的趋向性。这位手稿的记录者可以操纵光热,因而在逃亡的过程中,湮灭全然未管他的同伴,只追随在他身后……”
颜父停顿下来,平缓着紊乱的呼吸:“……原本我不认为这种猜测是正确的。我和莫离逃亡时,湮灭本在进食当中,可它却搁下了吞噬到一半的世界追捕我们,我们身上可没什么光明。”
“但综合其余手稿的记载,我可以得出结论:湮灭的确具有趋光性。并且,手中持有秘技的守灯人十分容易引起湮灭的注意,至于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目前我所找到的手稿中并未记载相关的信息。”
画面戛然而止。
陷在地底的橙火气若游丝地抖动了两下,嗤地一声熄灭。
楠諷
方济之揉着后颈抬起头:“从冰河这儿,我只能复原出这么多。只能指望回头去白木深所在的那个世界,可以从他那儿获取更多的线索。”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本想催促着赶紧出发,目光不期然落在用身体和尾巴缠住两个铲屎官脚腕的小灵猫身上:“……差点忘了。无恙,你找材料的时候顺带把这小东西送去哪个灵炁充沛的世界落脚吧。从它拥有的那些能力来看,这小家伙原本该是哪个修仙世界的灵物,也不知道怎么流落到这儿来的……”
颜无恙沉默片刻,点了下头,起身时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站直身体,一副不知道该如何送别的司冰河:“你的怀表消融前,掉下了这张照片。应该是你父母的吧?”
司冰河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接过那张薄而狭小的纸片:“我以为它会跟怀表一起消融……”
没想到还是给他留了点念想。
一股说不出的酸胀滋味从心尖溢出,逐渐充斥整个胸腔。他带着几分涩然和叹息抬起头:“走吧,我——操!”
倾泻着洋金日光的窗台边,刚刚还贴心地给他留存念想的敛尸人正将小皇帝抵在窗阑上,吻得旁若无人。
司冰河心底的感触霎时被狗踢飞了,只剩下满脑袋的问号:???他还在这儿悲离别呢,这俩人怎么眨眼就亲上了??
不是,刚刚那氛围哪点适合接吻??
顾长雪微眯着眼,听见颜无恙胸口的心脏搏动声逐渐清晰,抬手抵着颜无恙微微滚动的喉结,将人推开几寸:“方老说,他给你动的手术足以保证接下来的几次迁跃不会加剧排斥反应。”
颜无恙的目光落在顾长雪湿润的唇瓣上,片刻后抬起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长雪总觉得对方的神情里像是掩着些什么话。
但最终颜无恙只是抬手带过突然变得贴心、居然主动问“要不要多等一会的”方济之:“……走吧。”
第二百零一章
由于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颜无恙带着人回到观星司的宫殿中时,白木深已经回了京。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手脚,居然成功把自己塞进了观星司的督查办。
方济之的脚甫一沾地,只扫了眼白木深身上的官服就开始扶着墙干呕。白木深好笑又无奈地给他倒了热茶端来:“方部长当年也是试炼才得到怀表的吧?怎么只是经历一次迁跃就难受成这样?”
方济之脸色发青地接过茶,拿人也不嘴软:“要不是我的医疗室里见天的有人犯疑难杂症要我烦心,我会被困在办公桌和手术台前抽不出空训练?”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不耐烦地摆手示意“有人”之一的颜无恙快点动身去捞材料:“这世界不是能用术法吗?又能卜算又能打架,你到底为什么会守灯失败?”
白木深显然对方济之不客气的说话方式非常习惯:“卜算不了。打也打不过。这方世界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是黑塔碎片造成的。即便是方部长你亲自动手,怕是也应付不来。”
方济之立即换了个嘲讽对象:“垃圾方术。早八百年前我就说单学它没有前途……”
他牢骚了几句,和白木深大致交换了下情报。正催着白木深找个干净的屋子方便他提取传讯,一直没出声的顾长雪突然伸手拦了下他:“等等。”
“嗯?”方济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疑问,带着几分不耐睨过去,“干什么?”
顾长雪皱紧眉头:“你和颜无恙,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还是那个问题——方济之先前明明说过手术能保证排斥反应不会加剧,颜无恙却突然凑过来吻他。
这吻乍一看很突然,又毫无理由,毕竟有手术的保证在,颜无恙没必要再接触身体接触为自己下保障。尤其是他还是当着司冰河等众人的面吻的,以对方的性格,本做不出这种事。
“还有——从出手术室开始,你一直在催进度。看神情,比起对湮灭的忌惮,更像是想借此隐藏什么事,不想给我留下细想的时间。”
方济之的脾气是不好相处,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随便聊几句都透着冲人的意味。细品之下,这种过度的反应更像是想掩饰心虚。
方济之忍不住嗤笑:“难怪你和无恙能处得来。就你们这疑心病程度,换做旁人谁受得了你们俩?”
他哂笑着摇头,推着白木深走进偏殿。这次提取用了比上一回更久的时间,出殿时颜无恙甚至已经等在了殿外,正面无表情地掐着顾长雪的腰,以某种狎昵的物理方式将对方所有的质疑都强行堵在嘴里。
顾长雪的余光扫见杵在殿门口的两人,原本压迫着颜无恙后颈的手顿时加了几分力道,强硬地将人拎开,冷冷地道:“方老这次用得时间未免太久了些,还说不是故意想躲着——”
颜无恙又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在白木深瞳孔地震的注视中平静如常地岔开话题:“找到视讯的后半段了?”
方济之微微颔首,将掌心托着的橙火掷于地面。一道称得上熟悉的身影浮现在火光上方,脸上的斑纹更加严重:
“观察日志,第七天。”
“湮灭内部残余的灯塔遗迹有很多,但能排的上用场的信息却很少。大部分的手稿或记录都在重复我们已知的内容,好像对于湮灭都不甚了解。不过,这几天也不是全无收获。”
“前天休憩时,我突然想起一个后辈,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就通过了守灯人试炼的司冰河。他之所以会成为遗孤,被司老家主收养,是因为父母在多年前无故失联……”
颜父稍微打起些精神,摊开手掌:“我在湮灭内部找到了他父母的怀表,假如未来有机会,或许能让他们夫妻复生。”
火光微微晃动。
虚影中的画面切换,颜父半坐半靠在一座残破的灯塔边,脸部已被斑纹占据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