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缓缓地垂下眼睑，我与他解释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是累了么？”宫女细心地过来问我。
我摇头，她似放了心，继而又皱眉道：“好生奇怪呢！原先在薛将军身边的那小侍卫突然不见了，将军也一下子变得有些精神恍惚呢！”
小侍卫。
这说的，不是就我么？
不自觉地朝她看了一眼，吓得宫女忙闭了嘴，低头道：“娘娘恕罪，奴婢话太多了。”遂没了声音。
我缄默了，薛丛宁以为我是轻歌的事情，若是没有皇上这一次的封妃，他怕是会一直闭口不提吧？想起他说，他只是想把我留在身边，保护我，照顾我。
心宛若被针扎过一般，一点一滴的疼。
我想，我应该离他远远的，他是个好人啊。只有他，从未算计过我。
我不想日后，给他带来祸端。
队伍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七月中旬了。宫女扶我下了车，便见皇上远远地走来，执了我的手道：“爱妃，我们到了。”
抬眸瞧去，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朱色的城墙晕开的光环，灼灼的，耀了人的眼。
沉重的宫门徐徐打开，山呼万岁的声音排山倒海地传出来。
我任由他拉着，举步穿过宫门。
犹记得上一次从这里过，还是皇后召见。也是那一次回府的路上，遇见的君临……心头一痛，他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的我与他，会是这样的关系！
第098章 再见皇后
我想的没错，皇上赐给我的封号，依旧是雅妃。他是认定了我的身体里流淌着雅妃的灵魂，所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坚信我是他的雅妃。
站在云络宫的窗口，呆呆地瞧着外头繁花满园的景致，手微微握紧。那时候的我，最不屑这种枯燥乏闷的宫廷生活啊。只是现在偏偏，成了皇上的妃子。
造化弄人啊，我不得不认命。
咬了唇，他们，都能为了自己的利益，一次一次地将我推上风口浪尖。甚至能不顾我的死活。那么我，为何不能为了想要保护的人去……反抗一次？
再没有以前的凤鸾飞了，也许，做雅妃，也是好的。
夏日里，连风都是热的。从窗口吹进来，拂在面颊，生出暖暖的味道。院子里，飘浮着淡紫的蒲公英，袅袅的，宛若飞雪……
“皇后驾到——”
尖锐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午后乍然响起，划破长空。
心下一紧，该来的，总会来的。
从凤府落难她不救的那一刻开始，从皇上南巡她要扣下薛未央的那一刻开始，姑母，早已不是那个疼爱我的姑母了。她只是君彦的母亲，一个为了儿子的皇位不择手段的母亲！
转身，带了宫女迎出去。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低了头，我缓缓说道。
“免礼。抬起头来。”她说的平静无比。
我迟疑了下，终是抬头看向她。
她的眸子骤然撑大，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宫女急忙扶住她，轻呼：“娘娘！”
她用力推开宫女，目光依旧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微微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说话，我亦不说。
她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手上的帕子不慎飘落在地。宫女欲弯腰去捡，忽然听皇后道：“全都退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宫女怔住了。
“本宫的话听不懂么！”她言语凌厉，又瞧向站在我身边的宫女。
“是！”
宫女们都退下去了，皇后还是看着我。她还不相信，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雅妃？”她低低地叫我。
我从容地应声：“臣妾在。”
她惶然摇头：“不，你不是雅妃！”
“皇后以为，臣妾是谁？”我瞧着她，顿感一阵悲凉浮上心头。我又何尝希望做皇上的雅妃？我最想做的，是回去以前，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凤府小姐。可是，我能吗？
她惊讶地看着我，十六年来，我从未以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过话。那时的我，唤她“姑母”，姑母姑母，多亲切啊！
而现在，我与她同为皇上的女人。没有亲情，有的，只是宫阶。
她是后，我是妃。若是可以，她会否像当年除掉雅妃一样来除掉我呢？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是低低的：“那件事东窗事发，本宫也是无力回天。本宫也不想，凤府几百余人去死。”
解释么？事隔那么久，她就给了我这么一个解释。东窗事发啊，那么，一切终究是真的。连云没有冤枉了凤戽么？可是——
呵，我忽然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滑出了泪。
“皇后为何不说当年你才是主谋？”
我从来不知道，软弱的凤鸾飞有一天说出的话也会变得如此刻薄。
皇后的眸中满是怒意，沉声吐字：“放肆……”
是啊，我放肆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我笑着看她：“皇后是不是也想着如何除掉我这个雅妃？”当年她那样做，是为了君彦。那么如今，为了君彦，我不敢保证她不会故技重施。
她愤怒的神色中满是错愕，似乎是强忍住怒，咬着牙开口：“你收拾一下，本宫想办法派人送你出去。”
我吃了一惊，她说要送我出宫？
可是，我为何不感激她呢？偏偏还要不知好歹地开口：“皇后是要欲擒故纵么？”我不相信她，我不会再相信她了。
凤府几百条人命她都能不顾，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为什么要对我示好呢？
“你……”她终于忍不住了，质问道，“难道你真的是主动接近皇上，要做这妃子么？为了什么？给凤府的人报仇？你也，终究是看上了这权力？”
呵，她以为，人人都与她一样？
我才要开口，便听宫女的声音急急地传来：“彦王殿下，您不能进去！您……您不能……彦王殿下！”
第099章 刻薄的话
乍然回神，见皇后忙转身出去，厉声道：“彦儿，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知道，她是怕君彦瞧见我啊。只是，我如今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子，今日不见，她能掩得了几时呢？
我听见君彦道：“纵然父皇新纳了妃子也叫雅妃，母后你也不该这么急着过云络宫来！”
心下冷笑，表哥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表哥。处处以利益为重，怕皇后这么急着来，招致祸端。
“母后若是心急着想看，儿臣可以替您……”
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堪……
我直直地瞧着他，刻意扯出笑，提起裙摆，缓步走向他。朱唇轻启：“彦王是想替皇后来瞧本宫么？如何，本宫这张脸，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
心里好难过，可是话，依旧是怎么难听怎么说着。
我不再是个好人，不是了……
他怔住了，半晌，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双肩，喜道：“鸾飞！鸾飞！真的是你吗？鸾飞！”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用力将我揽进怀里，颤抖地开口，“鸾飞，你如何会在这……”话至一半，他的身子倏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