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稳内敛的站在一旁的四婢也都有片刻的失措,待反应过来后,连忙机灵的上前,把摆在桌上的各种膳食撤了下去。
轩辕砚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眸子沉凝,心里却涌起莫名的不安。
“小千子,即刻去东宫让曲少主前来。”
小千子一愣,连忙答道:“是。”
正欲转身的时候,莫诀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看着眼的情形,面无表情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波动:“主子,曲少主到。”
轩辕砚把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失神的人抱起,一边往内殿走去,一边沉声道:“进来。”
曲澜青听闻轩辕砚如此语气,心下一敛,也顾不得行礼请安,立马跟进了内殿。
把人放在一旁的软榻上,轩辕砚回头看了一眼曲澜青。
不需要言明也知道是要做什么。
静心聆听着手下的脉象好半响后,曲澜青脸色有些肃穆,迟疑了一下后出声道:“失礼之处,还请主子见谅。”
说完后也不顾不得一旁的轩辕砚是否会不悦,双手按在了阮心颜的双膝上。
轩辕砚皱眉,却并未出声。
阮心颜一惊,从惚恍中回神,目光清冷的看着曲澜青按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
但随着他的施力,膝盖处,一阵阵酸软和隐隐的疼痛让她的脸色白如纸。
疼痛并不重,但却仿佛是从骨头缝中流泄出来,这也让阮心颜双眼猛地圆睁,眼中有着不敢置信。
轩辕砚双眸黑的不见底,更见深沉。
不需要询问,从她的脸色和反应中,曲澜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甚至没有出声打招呼,双手麻利而机灵的摸遍了阮心颜几大重要的骨节接缝处。
而他的脸色也因为掌下的反应和她的反应愈见严肃,甚至隐隐中有一丝凝重。
他缓缓起身,拿出金针递给轩辕砚,沉声道:“殿下,把这六枚金针分别扎入郡主背脊主椎六大穴位上。”
说完后随即走出了内殿。
轩辕砚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的松开,走上前,把惊慌失措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颜儿,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阮心颜仿佛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耳边的轻声细语的安抚,神魂如同出窍一样,完全的空白。
看着她如同痴儿模样的不言不语,轩辕砚轻轻的把她俯趴在软榻之上。
刚刚进来的有艳、有丽二人连忙上前阮心颜宽衣。
看着手中的金针,再看着那一片雪背,那上面布着不少他吮出来的痕迹,前一刻她还有他的怀里让他心安宁和,可是此刻,他却心生不安。
……
一柱香后,曲澜青走进内殿,直接看着桌上依次摊开的金针,把上她的手脉,悄然皱起了眉。
阮心颜似是现在才回过神来,神情虽给恢复到了沉静淡然,但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轩辕砚看在眼里,黑眸暗沉,回头看着盯着金针出神的曲澜青,缓缓的道:“如何?”
曲澜青收回手,起身行礼,迟疑片刻后倒也不隐瞒:“但愿是属下多心,郡主的病情很像一例病症。”
轩辕砚神色紧绷,俊美淡漠的面容深沉而危险:“就是说,你也不能确定?”
曲澜青看了一眼金针后,迟疑了很久,才缓缓道:“虽不能确诊,但属下却有七成把握。”身为曲家少主,他的医术勿需置疑,而这多年来,他行走天下,专收集奇难异症来研究,也自有一番经验心得。
郡主的病症与风寒相似,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太医,恐怕也会当作是风寒湿气入体现医诊,如果是以前,他也会,但现在,他不会。
“郡主体内血液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替循环浸润骨骼各大关节,刚才在下亲自查验了郡主的肩、肘、髓、膝等骨骼处,施力之下,会隐隐疼痛、酸痛,甚至偶有剧痛。”
这种病症他在老祖宗传下来的医札上见过描述,而凑巧,他在三年前碰到了这个病症,最初,他也不在意,却没想到……三年来,他想尽所有办法,用尽所有药,都未能阻止病情慢慢的演变,郡主的病症和三年前小宝的症状一模一样。
阮心颜挑眉,淡然的看向曲澜青:“这里……这个叫什么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是什么症象了,因为前世,它就活在她的生活里,如影随行!
她也真是可笑,以为重生一回,那些不堪的过往就会随着她的死亡而彻底远离,她的灵魂能记住那些如影随行的黑暗,这具身体又为保不能再重演一次她的前世?
曲澜青压下心里的诧异,她的反应太不寻常,仿佛比他还要早知道这是绝症?
“郡主身体的症状,在下确实在曲家记录的医札上见过祖辈对此症状病人的描述,曲家行医,渊远流传下来,早有数百年,经过曲家祖先的积累和深究,医术确实达到了一定的高明之处,却……”
阮心颜淡笑着接过他的话:“这世间还有很多曲家也无法医治的——奇难疑症,而本郡主患的就是其中一类,是吗?”人类经过数千年的进化,在她前世高科技医术昌明的世界里,都有着无法医治的绝症。
更何况在这个落后的不知多少年的时代里?
她的世界,从天堂再次堕入了地狱,或许,她生生世世,只能生活在地狱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曲澜青沉默,却仍是点了点头:“是的。”
“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阮心颜淡漠的出声。
有艳、有丽面面相觑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的担心,却只能恭敬退出去。
曲澜青深看了一眼一身冷凝气息的轩辕砚,转身走了出去,这病,他一直在研究,心里也有一些朦胧的想法,现在,恐怕就算他不想,也必须得去深究了,如果他医不好阮心颜的病,曲家也必然逃不过这个劫!
虽然轩辕砚依旧冷静镇定,但他就是知道轩辕砚所想。
轩辕砚小心翼翼的上前,轻柔的有如抱起的是易碎珍宝一样把她抱进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语气温柔醉人:“颜儿不会有事的。”双眼迸射出阴鸷骇人的光芒,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想尽办法医好她。
就算是天,也不能从他的身边把她带走。
.
隔着数层衣服都能感受着他手掌的冰冷,陌生的液体如断了线的珠子,滴嗒滴嗒在寂静的寝殿内,滴进了轩辕砚的心里,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很少哭,哪怕曾经不堪残破的身体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哪怕无边无尽的疼痛从不曾远离她。但她不哭,因为她知道眼泪救不了她。
可是,此刻,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只因为她的心疼,为他疼。
相同的命运,相同的人生,历经两世,她依然逃不过这阴暗的劫。
可是最痛苦的人却永远不会是她。
前世,爸爸痛苦,可是他的生命里,还有妈咪,还有哥哥,还有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