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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91)

朝铃越来越担心,雪见神躺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醒过来呢?她指派许多医仙去瞧,却都说他恢复良好,至于昏迷不醒便不知为何了。

“你到底何时赐酒?”心狩琉璃不耐烦地问。

朝铃白了她一眼,搂着小奶猫,说:“好好好,我会赐酒给他的。再等一等,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吧。”

她摸着小奶猫的脑门,轻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可是我也没办法,疠气不能留,他也不能留。”

朝铃想起老爹对她下杀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难过。

再等等吧,她的心一定会硬起来的。只要她多多回想老爹杀她的样子,她一定能狠下心。

“为什么呢?”朝铃轻点雪见神小巧的鼻尖,“你为啥还不醒呢?”

她离开后,雪见神缓缓睁开眼。他迟迟不醒,是免得她轻薄他时二人相见尴尬。又或许,是存了点让她能继续肆无忌惮轻薄他的私心。也可能,是不愿意接受她不仅仅宠爱他一只猫的事实。

他摸了摸心口,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要以什么态度对待她。是师父,还是仰慕的人?她走了,床铺空荡荡的。他挪了挪身子,趴在她躺过的温暖处。

她到底是谁呢?他又一次思索。

一叠脚步声响起,朝他的山洞走来。她又回来了?他下意识闭上眼,静静等待她走近床榻。一截短短的幽香飘向他的鼻尖,他翕动鼻尖,猛然意识到现在站在他床前的并不是她。

谁?

他猛然睁眼,来人却快他一步,将捆仙索缚在了他身上。他伤重初愈,气力不济,竟无法抵抗。他抬头,与太子问玄四目相对。

太子问玄注视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顶。

“可怜的孩子,要怪,便怪你那狠心的师父吧。”

太子问玄将他携入大袖,离开绵竹谷,取出机巧飞翼,纵身跃下天阶。这几日太子问玄足不出户,便是为了造这能翱翔于高天的翅膀。凡人没有法术,却有头脑。他擅工巧,懂机关。只要有头脑,这些畜牲化作的神明便望尘莫及。

他落在月都旧址,眺望这化为荒土的城池。悲愤盈于心胸,怒火如龙蛇在血脉里奔涌。他曾祈求上天的怜悯,甚至不惜放弃尊严,献身于暴虐的神明。谁知天不假怜,神明待人如象踩蝼蚁。

“无妨,”他取出袖中被缚的小猫,“那我便让你们神明看看,凡人的怒火。”

他带小猫来到山兔姬神殿的遗址,断壁残垣上依稀看得见雕刻的彩画,神殿中的典籍散落一地,好些烧成了焦灰。他来到地下,找到山兔姬炼制疠气的鼎炉。那些高傲的神明以为把燕陆夷为平地便万事大吉,却不知山兔姬的鼎炉乃是神器,天雷也摧毁不了。这神鼎可大可小,伸缩自如。他让神鼎放大,将雪见神放进那漆黑的鼎腹,雪见神睁着湛蓝的眸子,眼睁睁看他阖上炉门。

猛火唤醒鼎炉,疠气在鼎中沸腾,争先恐后进入雪见神的奇经八脉。雪见神痛苦地嘶嚎,皮毛一寸寸变得漆黑,曾清澈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猩红色犹如鲜血,渗入他的眼底。当他赤裸着从鼎中爬出,已成为恶兆神。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浑身疠气翻涌。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质问。

“果然,受疠气浸染,你们神明便会堕落。”太子问玄眯起眼,打量着地上一丝不挂的少年郎,“恭喜你,你和我一样,再也无法回到天重原了。”

“不……”雪见神痛苦地皱起眉心。

“我夜夜侍奉心狩琉璃,她连我都要赐毒酒,又何况你这个不受宠爱的弟子?”太子问玄道,“你可知,天重原已发布通缉令,斩杀流窜人世的恶兆神。归顺我吧,做我的孩子,我们一起对抗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雪见神心间钝痛,想起那日师父的喃喃自语。她喜欢白猫,如今他变黑了,她还会喜欢他么?她对疠气斩除务尽,她会留下他么?

他缓缓回首,望见大理石壁上自己的影子。

如今的他堕落,丑陋,像个弃置路边的垃圾。她再也不会抚摸他、疼爱他了。

太子问玄拍了拍神鼎,无数疠气从鼎中飞散而出,去往人间各地。月下无数疠气飞舞,太子问玄仰头望着天窗外那一弯如钩新月,道:“今日是你的重生之日。日后,你就叫‘月见’吧。”

他离开神殿,去寻吃食,倒也不惧雪见神乱跑。如今他二人一样被天地通缉,雪见神只能跟着他。雪见神在神殿的废墟中摸寻典籍,一本一本过目。他不相信,一定有办法解除神堕,这是山兔姬的神殿,疠气是她所创,她一定记了法子。

终于,他找到了她关于“恶兆神”的记载——

“神堕无解,或可分离元神,成正邪二体。此法九死一生,不宜尝试。”

第60章 离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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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朝铃再去绵竹谷探望,才发现雪见神不见了。神侍伺候不尽心,竟一整日无人发觉雪见神已不在石室。偌大的天重原,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会跑去哪里呢?朝铃瘫坐在狮心殿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雪见神为什么要跑?难道她最近撸猫撸得太过,他敢怒不敢言,索性藏起来了?

“大神帅!”一个神侍慌张跑进狮心殿,“不好了,太子问玄也不见了!”

心狩琉璃猛地抬头。

朝铃一惊,心道:“难道有坏蛋潜入天重原,把他和雪见神都掳走了?”

“大神帅!”一群凡间的镇守神大汗淋漓地跑进殿宇,拜在朝铃脚下,“大神帅,您快开天眼,看看凡间吧!”

“发生了何事?”朝铃有不祥的预感。

“不知怎的,燕陆北面起了个摩天大鼎,呼呼往外冒疠气啊!”一只银毛鼠神道,“现如今疠气四窜,燕陆周围的小国都已经沦陷。我等小神共同筑起了结界,抵挡疠气扩散。可这疠气无孔不入,速度又快,一天就能行百里。我们的结界当了这边,疠气又从那边进,实在是捉襟见肘,束手无策啊!”

另一只龟神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上前,哭天喊地道:“还请大神帅下令降下天雷,荡平燕陆!”

朝铃道:“昨儿已经降下了九道天雷,都未曾毁去这巨鼎,如今降天雷有用么?”

鼠神道:“只怕是无用。”

龟神两眼一黑,“那该如何是好?我辖制的北海离这巨鼎不过千把里,眼看这疠气不日就要出海,我海中鱼虾,岛上百姓恐有灭顶之灾!”

朝铃问:“可有神将认得,那巨鼎是何物?”

几个神将走上前,一同开了天眼极目望去。燕陆北境废墟果然坐落着一个大鼎,许多恶兆神围在那大鼎周围吸食疠气,满脸陶醉,统统是一副乐不思蜀,自甘堕落的模样。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项上戴着九牧金链,款款回眸,露出脸来,正是太子问玄。他周身笼着黑雾般的疠气,有种说不出的邪异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