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正好住在我爸那里，生病了，但是我爸不知道。要不是韩梓柔打了120，我说不定被烧傻了。”
韩与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目光望着远方。
其实他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同一个父亲，韩梓柔能长成截然不同的性格，温柔，有怜悯心，也有点天真。和他，和他们共同的父亲，都完全不是一类人。
但后来他看见，他那个印象里从来都没有一点温情的父亲，居然会牵着韩梓柔的手，耐心地问她吃哪个蛋糕。下雨天去接韩梓柔放学，他父亲把女儿背在身上，快速地往里冲，不肯让小女儿沾上一点雨。
他就明白了。
因为他没能得到过的，温暖的家庭，宠爱的父爱，韩梓柔都有。
他父亲虽然前半生不怎么样，后半生得了一个娇娇的小女儿，却把她保护得很好。他让韩梓柔天真地长大了。
而也就是因为太爱这个中年得来的女儿，他父亲才会把他看作是前一段失败婚姻的遗留产物，是来“分家产的”，在他身上多花一分钱，都是在降低女儿的生活标准。
阳光从树荫间落下来，像一个个明亮的小圆斑，照在韩与肖和沈文轩交握的手上。
韩与肖吃完了沈文轩剩下的那半个冰淇淋，回过头，见沈文轩不知道在和谁生闷气，咬着嘴唇，一脸的不高兴。
见韩与肖看过来，沈文轩别扭道，“她再好我也不喜欢她。”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蛮不讲理地去讨厌一个没什么过错的女孩子。
他能看得出来，韩梓柔其实是很想对韩与肖好，想说服自己父亲对哥哥好一点的。
但是他做不到去喜欢她。
这个女生幸福温暖的每一天，背后都是韩与肖无人问津的孤独。
沈文轩想着想着鼻子有点酸，他把头转过去了，不让韩与肖看见。
韩与肖笑了下，他抓着沈文轩的手，大拇指抵着沈文轩的拇指，轻轻地摩挲。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外公外婆不在了的时候，有那么片刻，是羡慕过她的。”
“她一直过得很好，爸爸妈妈都很爱她，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在，对她很好。”
韩与肖靠在椅凳上，想起他十六岁那一年，去找他爸拿生活费，却看见路灯底下，他爸和他爸的妻子，一起牵着女儿回家，他爸爸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蛋糕，时不时凑过去喂到女儿嘴边。
他在灯光底下默默看了会儿，生活费也没拿，转身走了。
后来他爸打电话给他，说负责他到十八岁，每个月的生活费会划到他账上。十八岁的时候再给他一万，就当给他的大学学费。
同样一个男人，同样一个父亲，原来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他是他年少轻狂糊里糊涂生下来的，只是一段失败的过往。
十六岁的时候，他还有点意难平，如今倒是坦然了。
“我现在不羡慕她了。”韩与肖轻轻捏了捏沈文轩细白的手指，软软的，棉花糖一样。
“我现在有你了。”
韩与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他很少笑得这么开心，眼睛里落着夏日的光，云淡风轻，仿佛从前种种，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沈文轩鼻子酸得不行。
他想这算什么呢？
韩与肖不计较，不在乎了。
他却很计较，很在乎。
韩与肖吃过的每一点苦，熬过的每一个漫漫长夜，他都在心里记着。那个学校旁边采光不好的小房子，休息日出去打工，每一次都要努力考前三拿到的奖学金。
他都记得。
他很小气，他永远都讨厌韩与肖的父母。
沈文轩仰头看了一会儿天，只能从扶疏的树木间看见一小片蓝色的天空，湛蓝色的，是难得的好天气。
“这位男朋友，”沈文轩侧过脸看着韩与肖，声音软软的，睫毛眨了两下，露出一口小白牙，“择日不如撞日，恭喜你转正了。”
考什么第一。
不管韩与肖考不考第一，他都是他喜欢的男朋友，全世界最喜欢那种喜欢。
第62章 家猫
这天傍晚，他们没有回沈文轩家，也没有去韩与肖家。
两人一起去了韩与肖外公家那个小院子。
因为靠近郊外，院子里有树有池塘，虽然招蚊子了一点，但还是挺清凉的。
上次在这个小院子里的记忆，如今再回想起来，滋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沈文轩自打进了院子，就和小色魔一样嘿嘿嘿直笑，没事就去摸两把韩与肖大腿，捏一把韩与肖的腰。韩与肖被他摸得心头火起，摁在墙上亲了一顿，沈文轩才老实。
沈文轩坐在院子里的小摇椅上，晃着两条瘦白的腿，乐滋滋地问：“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他还真不知道韩与肖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就他自己来说，韩与肖要是不逼他一把，他可能这辈子都不开窍。
现在想想还挺丢人的，嗷嗷哭了好几顿。要是知道早晚还是栽在韩与肖手里，他就不哭了。
韩与肖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一早就惦记你了。”
惦记怎么把这个傻呵呵的大白兔子从地洞里揪出来，拐到自己家里。
沈文轩傻呵呵跟着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韩与肖这个小王八，是不是一早就在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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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韩与肖在那边收拾东西，沈文轩就在看韩与肖家的老相册。
韩与肖的旧照片还挺多，有自己单人的，也有和他外公外婆一起的。
沈文轩慢慢地看，看着韩与肖从一个不到桌子高的小豆丁，慢慢长成玉树临风的样子。
韩与肖的外公外婆也看着很慈眉善目，外婆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即使上了年纪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美丽的外表，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坐在藤椅上，怀里搂着还年幼的韩与肖，两个人长得很像，都有一双勾人的眼和桃花一样漂亮的嘴唇。
沈文轩的手指在幼年韩与肖的脸上蹭了一下，小小年纪就板了张脸。
他忍不住笑起来。
“我外公外婆都对我很好，”韩与肖整理东西的间隙往这儿看了一眼，“七岁我就被接到他们身边。我外公是小学老师，外婆是会计，虽然不算书香门第，但也是比较有文化的。说真的，跟着他们比跟着我爸妈好多了。”
韩与肖正好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头是个小金锁。
这小小的金锁在岁月中还有温柔璀璨的光芒，韩与肖沉默了一瞬。
这个金锁后头刻着他的名字。
是他简朴了一生的外公外婆，在他出生后一个月特地找人打的。
他妈妈后来又生了一个弟弟，但是他外公外婆担心他会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忍着都不怎么去看。即使他后来说了不介意，他外婆却还抿着嘴。
“你弟弟有爸妈照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的。”
其实都是外孙，怎么会不喜欢，不过是怜他已经失缺了父母亲情，怕他难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