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见他竟还活着,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扭头和施宏图道:“给他上药。”
施宏图道:“卑职的药包掉了。”
赵家军,队主以上的将官都随身携带一个药包,预备紧急时使用。
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赵含章也有,她之前已经分给石勒一半,现在就还剩下一半。
她低头看了眼即将要断气的石勒,权衡了一下自己的伤,还是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药瓶交给施宏图,“给他上药。”
石勒旁观了全场,感动不已,精神都好了一些,他撑起半个身子,和赵含章道:“赵刺史之恩,石某没齿难忘。”
赵含章冲他露出微笑,“君现在乃我部将,保你周全亦是某之责。”
赵含章在火堆边上坐下,看着火堆沉思,没有药,现在就只有一种止血的方法了。
她磕了磕干痒的喉咙,掏出那把短刀来,看了眼施宏图几个,目光还是落在傅庭涵身上,“你来帮个忙?”
傅庭涵看了她一眼,在他的袖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内袋来,将属于他的那份药包拿出来。
赵含章惊诧,“没被抢走?”
傅庭涵道:“一直收在内袋,他们又不搜身。”
赵含章一脸庆幸,“还好,还好,不用火烧伤口了。”
这一放松,赵含章就觉得腹中饥饿,正好有蝗虫循着火光飞来,扑扇着翅膀落在火堆边,有的还直接往火堆里飞。
赵含章眼疾手快的按住一只落在火堆边,又奋力想要往外走的蝗虫,直接将它的头拧掉,翅膀去了,然后丢在火堆边边上烤;
她剥了一只,又去逮一只。
这附近落有不少蝗虫,它们趋光,看到火焰就从草里,地里飞起来朝光亮处飞,所以其他生火的人都不厌其烦的赶着蝗虫。
赵含章也烦它们,所以来一只它就拧一只的头和翅膀,然后丢在火堆边烤,不过一会儿就整整齐齐的排了十只。
石勒被扶坐起来,施宏图不太温柔的给他处理肋下的伤口,主要是把黏连在一起的衣服去掉,然后把脏东西清理出来。
他正对着赵含章,就看到她拿起一只蚂蚱闻了闻,然后就撕开,直接就塞嘴里吃了,吃了——
石勒微微瞪眼,赵含章不仅自己吃,还拿了一个给傅庭涵,“很香,就是没有盐。”
傅庭涵接过,撕开来小心尝了一口。
赵含章依旧剥掉壳,直接丢嘴里嘎吱嘎吱的咬碎,一只蝗虫从她的眼角飞过,扑进火堆里,然后又翻滚着想要逃出去,赵含章两根指头捏住,特别丝滑的扭头,去翅膀,然后放在火堆边排好。
青年阿伟和傅安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吃蝗虫,捉蝗虫,扭头去翅膀等一系列动作,一时僵在原地。
赵含章看了看,又发现一只烤熟的,正要细细地剥开壳,看到阿伟和傅安回来,立即眼睛一亮,“你们回来了?可有水和针线?”
傅安立即回神,抱着一个水囊和一套针线上前,“有的。”
阿伟怀里抱着两个竹筒,里面也都装着水,“公孙先生在附近找到了水源,不过人太多了,我家也就打了一些,这是余下的水,女郎看看可够用,要是不够,我再去与人借一些。”
傅庭涵接过竹筒,“多谢,这些就足够了,主要是想和你们借盛具,水我们可以自己去打。”
青年瞥了他一眼,道:“打水的人很多,郎君体弱,未必能挤得进去。”说罢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傅庭涵眼中含笑,颔首道:“那就麻烦你了。”
青年:……更不快乐了。
傅安还和他们借了一口锅来和几只碗,专门烧水盛水用的。
将水烧开,不仅赵含章可以用,石勒也可以。
傅庭涵倒出两碗烧开的水,然后把针丢进锅里煮。
他从自己的药包里取出那一小卷麻布,割下小小的一块沾水为赵含章清洗伤口。
青年见傅庭涵直接拉下她的衣裳,露出肩膀,一时皱眉,并把头扭到一边,他等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转动眼珠子看其他地方,然后就看见石勒眼也不眨的看赵含章,顿时大怒,“你这人好生无礼,非礼勿视不懂吗?”
第874章 快死了
石勒瞥了他一眼道:“治伤疗伤,与礼有什么关系?”
石勒道:“我虽不曾读书识字,但也知道,似母牛生牛犊,母亲产育婴儿,治病疗伤一类的事无关男女,无关礼仪,只关乎性命。”
赵含章的伤都是他砍的,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在战场上,什么礼仪道德都是放屁!
赵含章很认同石勒说出来的这番话,点头道:“不错。”
傅庭涵没理他们,把伤口清洗了一下,见流血速度又加快,不由道:“是得缝合,我来吗?”
赵含章道:“你来吧。”
缝合术,自古有之,只不过很少有大夫会用而已,自赵家军中的所有大夫都会用,甚至连医护也学了一手的缝合术。
虽然未必精湛吧,但都还能看。
赵含章强令,军中每个大夫每一季度都有教学任务,教会多少个医护多少种紧急治疗的医术,可以拿到相对应的奖金。
在赵家军中,只有两样东西不会被拖欠,一是阵亡和重伤将士的抚恤;二就是军医们的奖金了。
赵含章是宁愿拖着不发军饷,也会给付奖金的。
所以军中的医护,就算是刚进军中的不识字的粗鄙村夫,也要学着用钳子捏针缝合。
傅庭涵一直跟着军队走,自然也跟着学了一些,虽然现在到手的针和线都不符合规格,但战场上,他们连草都搓出来泡上用过,何况是真的线呢?
所以傅庭涵仔细净过手后就把针线捞起来,眼睛尖利的对着火光就穿针引线,然后就垂眸一针扎进她的皮肉里。
一直看着的石勒眉眼颤了颤,青年阿伟忍不住扭头过来看时也惊呆了。
倒是施宏图他们见怪不怪,谁身上还没被缝过几针的?
这是赵家军用以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最常见的方法了。
别说,这方法还真有效,傅庭涵缝合的时候血还在潺潺流着,等他缝合好,出血量大大减少,他再一上药,一包扎,血就基本止住了。
赵含章一直尽量放松身体,因为身上其他地方也都痛,加上伤口本身带来的疼痛,这让她基本忽略了缝合针刺感。
伤口的变化石勒看得一清二楚,他当即对简单粗暴,想要直接包扎伤口的施宏图道:“我也要用针缝起来。”
施宏图:“我不会。”
石勒就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看了一眼赵含章,替她包扎好伤口后过来看石勒的伤口。
见傅庭涵要亲自动手,施宏图涨红了脸,立即抢过他手上的活,“郎君,我来吧。”
傅庭涵:“不必,我来就行。”
施宏图几个虽然也跟着他一起和军医学过,但那手法粗暴得很,石勒的伤口情况很不好,比赵含章的糟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