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心中了然,他指着不远处杨柳拂堤的小湖,示意她去看,“那湖里的,就是清水。”
庭月看见实物,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道:“不错,我想起来了,清水就是这个!它是大宝贝!”
叶清问:“什么大宝贝?”
庭月晃着手里的小黄花,“你看小黄花虽然漂亮,但它只能用来玩,但清水就不一样了。”她掰着手指头一根根地数,一边数一边说:“清水可以洗衣服、洗澡、浇花……还可以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可不就是大宝贝!”
她睁大眼睛,瞪圆的双眼里映出叶清有些怔忪的模样。
叶清顿了一会儿,才笑道:“不错。清水就是大宝贝。”
庭月难得被人认同,忍不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从自己手里的小黄花里挑出最大的一朵,递给叶清。“喏,给你。”
叶清长眉微挑,“送我?”
庭月用力点头,“对!送给你,拿了我的花,以后你就要做我的朋友了!”
叶清欣然答应,“好。”
这天,一直等不到皇帝传唤的叶清陪着庭月在御花园里玩了一下午,而皇帝陛下带着皇后藏在暗处看了他们一下午,次日便下旨将女儿嫁给武状元。
帝后年迈,庭月公主是他们晚年得来的爱女,虽然心智不全,却也细心呵护着她长大。如今庭月出嫁,自然也准备得格外隆重,红妆十里,普国同庆,令得整个皇都一连热闹了好几个月。
这日,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就想起了庭月,他看向侍立在旁的老太监,问起庭月如今的情况。
老太监一张脸笑成了个弥勒佛,乐呵呵道:“派过去的人每天都递消息进来,驸马对公主好得很,陛下您就放心吧!”
皇帝虽然老了,可看人的眼力还在,那天下午他一直在观察着叶清的一举一动,确定他是真会对女儿好,才决定令庭月下嫁。可到底爱子心切,虽说将女儿嫁了过去,也信得过叶清的品性,却还是放不下心,因而如今公主府里伺候的人有不少是皇帝安插过去的。
几个月下来,叶清的所作所为无不通过这些耳目送到他手里,皇帝终于彻底放心。一个人可以做戏一时,却不可能瞒过府里那么多下人的耳目日日做戏。
皇帝拿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一道,“把那些人陆续撤回来吧!”
老太监笑眯眯应道:“是。”
几乎在那些人撤出去的同时,叶清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些人并不会打扰到他和庭月的生活,他就全当没看见。
这日他正坐在花藤架下教庭月折纸鹤。她一遍学不会,他就教第二遍,第二遍学不会,就教第三遍,等到庭月学会折纸鹤时,黄昏已过,夜色将临。
叶清看着庭月献宝似的递给他看的纸鹤,揉揉她的头发,夸了句:“真聪明!”
庭月每次被夸都显得很高兴,听了这话就乐呵呵地抓起纸迭第二只纸鹤。她迭得很慢,耐心却很足,每一道褶皱地细心地压好,折好了就送给叶清。
叶清抚着她的头发,问她:“想不想跟着我出去外边玩?”
庭月一听到能去外边玩,眼睛立刻就亮了,但是她抬头看了一眼黑下来的天空,就摇摇头道:“不行,父皇母后说过,晚上不可以出去。”
叶清哄她,“那是因为他们担心你,所以不让你出去。可现在不同了,我带着你出去,一路上都牵着你,就不怕你丢了。”
庭月想象了一下叶清一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到处玩,就像他们在公主府里一样,立刻有了兴趣,连晚饭也不想吃了,拉着叶清就要往外跑。
叶清让下人准备些易克化的点心吃食,以防庭月半路饿了。
两人走出公主府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叶清挥挥手让下人都留在府里,自己牵着庭月就走了出去。
今日恰好有个小节,街上行人不少,卖灯笼的、卖吃食的、卖布匹的、卖珠花首饰的……各种叫卖声和行人说笑还价的声音混在一起,便成了人间最温暖的烟火气息。
庭月以往就算有机会出来,也是在护卫的重重保护之下,还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大街上的东西。
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就连过路的小孩子笑嘻嘻地从她身边跑过去都觉得好玩。
叶清一路护着她挤过人流,见她目光在哪样东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就带着她一一尝试,两人一路从东大街逛到西大街,又从西大街走到了百姓放灯的静湖旁。
夜幕星子点点,湖上各式莲灯随风飘去,光照着水,水映着光,远远望去,像是无数星辰落入了人间,飘在了湖上。
庭月的双眼映出湖上的点点火光,望着湖边的人影露出些许羡慕。叶清问她:“想放灯?”
庭月立刻点头,双眼亮晶晶的。
叶清游目四顾,见不远处就有一个老翁在卖莲灯,不过要穿过不少行人,遂让庭月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过去买莲灯。
庭月留在原地,觉得有些无聊,便蹲下身拨弄湖边的野草玩。玩一会儿就抬头去看叶清,看着他还在,就继续低下头拨弄野草,然后又继续去看叶清,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夜里到处灯火闪烁,庭月蹲在湖边,就能将身下野草的脉络看得清清楚楚,她正玩得高兴,忽然面前黑了下来,她面前的光,被一个人的影子给挡住了。
庭月抬头,见到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年轻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女人笑盈盈看着正在玩草儿的庭月,略有些羞涩地问她,“这位姑娘,刚刚那位公子,可是令兄?”
庭月歪着头,疑惑地问她:“令兄是什么?”
女人脸色僵了僵,她身边的丫环却嗤笑道:“令兄就是你哥哥,我家小姐问你,刚刚那位在你身边的公子,是不是你哥哥?”
庭月摇头道:“不是,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丈夫。”
那女人脸色一变,可她仔细看着庭月,却见她仍做少女打扮,脸上满是稚气,半点不像个妇人,不由怒道:“不想说就不必说,何必撒谎骗我?”
庭月奇怪道:“我没骗你啊!他就是我丈夫。”
那小姐见庭月仍蹲在地上,虽一副富贵人家的打扮,但言行举止半点不像大家闺秀,连“令兄”是什么都不懂,以为她至多不过是个家里有钱的商户女,心里又是鄙夷又是不屑,暗道真不要脸,明明还没有成婚却硬说那位公子是她的夫君。
她心里不屑,但急于想要探听叶清的消息,脚下不敢挪开一步,又问:“那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庭月完全不懂的要防备,她傻傻地回道:“他叫叶清。”
“叶清?”
庭月乐呵呵道:“是不是很好听啊!”
一身鹅黄的女子默默念了几遍,想起刚刚在街上见过的那人,脸上不由红了红,她知道叶清买完莲灯后就会回来,有心想要和庭月拉近关系,又问她:“你蹲在地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