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这个主意,兰奕臻也是挺坏的。
两人一直到了茶楼外,兰奕欢自己穿的衣服外面套了件厚重的戏服,又披了条兰奕臻的斗篷,实在是热的不行,下马时就把斗篷脱掉了。
其他的侍卫们各自散开,暗中保护两位主子,兰奕欢把斗篷团了团抱在怀里,跟在兰奕臻的身后进了茶楼。
此处茶楼通宵营业,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子,做文士打扮的老者。
他站在柜台后面算账,抬头看见两人这样子,眼镜后的眼珠子慢慢瞪大。
兰奕臻懒得废话,直接给了他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道:“要一间带卧榻的雅室。”
这茶楼装潢的十分风雅,有的雅室里面有专门供给客人休息的卧榻,可以靠在上面欣赏茶艺表演,聆听茶道。
兰奕臻本来是想让兰奕欢歇一歇,结果此情此景之下,他这话却给说坏了。
那掌柜的这幅孤傲清高的样子跟八皇子那个舅舅简直一模一样,嫌弃脸又颇得几分八皇子的神韵。
此时他狐疑地看看兰奕臻和他手里那锭远超房价的银子,又望了望站在兰奕臻身后不远处的兰奕欢那身风尘女子的打扮,心中逐渐生出了些许猜测。
于是,掌柜的看着兰奕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鄙视,傲慢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茶楼,不是客栈。”
这条街上根本没有客栈,兰奕臻道:“只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歇脚?歇脚你带个大姑娘过来?”
那掌柜的呵呵一笑,说道:“小伙子,你算了吧。你们两个要在我那雅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非得要带卧榻的地方?去去去,给钱也没用,我这里不做那种生意!”
他是有皇亲国戚做靠山的,自然有底气拒绝任何客人。
兰奕欢在后面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反应过来了,这个老头,多半是把他当成了和兰奕臻私奔出来的戏子,以为他们两个要在这茶楼里做出点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来。
得,这一晚上可倒好,他不过是做个女子装扮而已,怎么一个个就都默认他不是良家妇女了?
三哥那边是这样,这破掌柜的也这样,真是让人无语凝噎,还嫌他的心情不够糟吗?
他明明就很端庄!
大概这个时候兰奕臻也反应过来了,兰奕欢看见兄长的侧脸线条越绷越紧,瞧着眼见就要发怒。
兰奕臻要是真的发火,只怕能当场把这老头吓死。
兰奕欢连忙凑上前去。
他手里还抱着兰奕臻那团披风,过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脑子一晕,直接一句话脱口而出:“不是的,我,我动胎气了!”
兰奕臻手里那锭银子“啪”一下砸在了柜台上。
那掌柜的也是大吃一惊,看向兰奕欢,兰奕欢不禁将那件斗篷往怀里揽了揽。
他的戏服袖子宽大,正好遮住了斗篷,看上去就好像捧着微隆的小腹一样,再加上相貌秀美稚气,样子格外楚楚可怜。
掌柜的慌了,连忙道:“几个月了,几个月了?!别生在我这里!”
兰奕欢连忙说:“不生不生,不到时候呢!还有,那个……”
他紧张之下,把“十月怀胎”这个词都忘了,转头问兰奕臻:“还有几个月来着?”
瞧瞧瞧瞧,这孩子还这么小,稀里糊涂怀个孕,连自己该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
那掌柜的忍不住看了兰奕臻一眼,见他还愣愣的在那里站着,连扶都不知道扶一下身边的孕妇,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
果然看人不能看脸,瞧这贵公子乍一看风度翩翩,俊美不凡的,谁知道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呢?
他摇摇头,也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将这样可怜巴巴的兰奕欢给赶出门去,便叹息道:“那就请吧。先说好,你们休息一晚就走,明早立刻去找大夫,我们这担不起这个责任!”
兰奕欢想,到底是什么促使我说出自己“动了胎气”,为什么我非得要住这间茶楼啊!
主要是当时没想太多,他的思路非常简单,只要怀孕,就不能做别的了,才能取信于那名掌柜,谁知人心险恶,越描越黑。
但此时兰奕欢也只能苦笑,说道:“是是,谢谢老板。”
兰奕欢说着,就要跟在掌柜的后面走,转头一看,发现兰奕臻还在原地发怔,也不禁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回头拽了他一把,低声道:“走呀。”
老掌柜也看不下去了,摇头叹道:“你倒是扶她一把呀!要人家身子的时候知道风流快活,这个时候倒是成块木头了,真是不像话!”
兰奕臻的脑海中本来一直徘徊着“动了胎气”四个字,这会又变成了那句“要了人家身子”,弄得他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根本不敢顺着想,又有点想想。
兰奕欢忍着笑,用肩膀撞了兰奕臻一下,兰奕臻下意识地将兰奕欢扶住,两人这才跟着不放心的茶楼老板进了一间雅室,里面果然有卧榻。
那老板还特意又送了他们一壶开水,这才嘀嘀咕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刚关上,兰奕欢立刻便把那坨斗篷拽了出来,往旁边一扔,整个人直接躺在了榻上。
这一晚上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道:“哎呀我的天啊,我怎么说出的那样一番话。刚才要是再多磨叽一会,这衣服都要掉地上了。二哥你也太不配合了!”
兰奕欢一转头,发现兰奕臻正襟危坐在桌边,一手架在桌沿上,仿佛还在发愣,不禁笑了起来,道:“哎,二哥?”
兰奕臻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兰奕欢。
那瞬间,他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们两个要真的是在私奔就好了。
抛下所有的身份、禁忌和顾虑,永远相守在一起。
可这时,却仿佛有道声音在他心中发出质问。
“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什么都没了。你苦心经营多年,真能做到为一人而舍弃皇位,舍弃天下吗?”
兰奕臻一个恍惚,一抬头,眼前已经是兰奕欢凑上来的笑脸。
兰奕欢笑着说道:“二哥,你堂堂太子,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你竟是神仙,总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要不然,三哥还不让我走呢,哈哈!”
兰奕臻道:“刚才老三欺负你了?”
兰奕欢道:“那倒没有,他没那个本事。我正调戏他呢,哈哈哈!”
他说着把刚才两人在马车里的事给兰奕臻学了一遍,一边学一边忍不住笑,说道:“你说三哥这个人是不是特别好玩。”
兰奕臻道:“一般。你嫌我无聊吗,平时怎么没见你跟我这么闹?”
他似乎问的还挺认真,把兰奕欢问的噎了一下,道:“不是吧,这你也要比?”
但想了想也是,他好像从来没跟兰奕臻用这种方式开过玩笑。
肯定不是害怕,别人都觉得兰奕臻严肃,但在兰奕欢的眼里,兰奕臻是个可以随便招惹,任他胡作非为都绝对不可能生气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