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G(47)
到了楼下,下了出租车,迟远宁才想起来人家生日不该空手上门,于是又急匆匆拦了另一辆车,去商场买了一块儿表,而后又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登门,陈锐已经做好了饭,见迟远宁右手吊着石膏进来,吃惊坏了。
“你怎么了?”
迟远宁苦笑,不得不说实话了,“跟他打架了。”
“你就没出差是吧?”
“别提出差了,”迟远宁苦笑,坐下,“商务谈判都去不了。”
“为什么动的手?”
“今天你生日,咱不说这些了。”
陈锐着急,见迟远宁这样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硬是挤出笑,开了香槟与他碰杯。
有些刻意的,两人都在找些令人愉快的话题。
迟远宁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陈锐以为是他的手不方便,就特意夹好菜放到他碗里,又拿了勺子便于他用。可迟远宁是没胃口。这些天他又是有点儿没节制的喝酒,今天去医院拆绷带的时候,胃疼的特别厉害,医生让他去照胃镜,他不去。怕照了照出一个胃溃疡。
陈锐见迟远宁还是不吃,感觉到他不对劲了。一番追问,迟远宁才说出胃烧着疼。陈锐二话不说就拉他去医院,迟远宁不去,他就呵斥他。
连拉带拽,迟远宁被陈锐塞进了诊疗室。夜间虽然有门诊,可医生都有点儿闲散。照了个胃镜,等了一个多小时,索性没什么异常,慢性胃炎而已。医生发话了,戒酒。再喝就胃穿孔。
回来的路上迟远宁一直在跟陈锐道歉,说一年就一次的生日让他连番搅局。陈锐与他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手盖住了他的左手。
迟远宁下意识的就将头靠在了陈锐的肩上。他太久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陈锐坚持把迟远宁送回了家,却想不到迟远宁家里可以乱成那个模样。但寻思一下,也是,就他一个人,右手还不能动。
迟远宁让他别管了,说明天请个小时工过来,陈锐却把他扶上床,拾掇了起来。
迟远宁叼着烟,看着陈锐忙前跑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看看你把人家生日搅和的!
陈锐收拾完,对着迟远宁的烟点燃了自己叼着的烟。
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他碾灭烟,他也碾灭烟。还是沉默。
“打完架……你们就谁都没再搭理谁?”良久,还是陈锐先开口了。
“他过来找过我,我没开门。”
“干嘛?不过了?”陈锐斜眼看迟远宁。
“是吧。我说了分手。”
啪啪,陈锐拍巴掌,“好!”
迟远宁必然听出来挤兑意味了,却也不辩解什么。
“都分手了,你给他开门怎么了?正好说清楚。”
“我怕我又揍他。”
“谁揍谁啊?这是谁吊着石膏呢?”
“呵呵……”
“你别这样行么?这是跟谁较劲呢?”陈锐叹了一口气。
“没较劲。”
“真决定分开了?”
“嗯。”
“不后悔?”
“嗯。”
“行。”陈锐说着,凑近了迟远宁,不由分说便吻上了他。
迟远宁并未推拒,任由他亲吻。
吻毕,他看着陈锐的眼睛说:“我可以跟你上床,但是,我不跟同我有性关系的人谈感情。咱们就别再做朋友了。”
陈锐看着迟远宁,半晌,点了颗烟,“你真是个挺绝的人。”
“我实话实说而已。”迟远宁笑了笑。
“你是一辈子都想这样吗?跟纠结了你十余年的感情没完没了,然后忘记要怎样去期待幸福?”
“幸福是什么啊?你能把它的轮廓画出来吗?能用相机拍出来幸福的模样么?”
“我真是没法跟你说话了。”
“呵呵,对我来说,我一直没能看清楚这东西的轮廓,然而,我却一直被它所包围。等这个轮廓破裂了,我才看见它昔日的模样。你给我写的信,我看了,你说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我。现在我不是过去的我,反倒是开始有些懂他了。”
迟远宁到最后果然也没让陈锐的这个生日愉快,他虽然没明说一句话,却让陈锐明白,他与他,只能停留在朋友阶段。这对他来说,异常残忍。可即便这般残忍,陈锐还是笑着对他说:远宁你可真傻,不选我,你哭比笑多。迟远宁却说:算我狡猾吧,如果选你,咱们分开了,我哭便没人逗我笑了。
陈锐走了,迟远宁就躺下睡了。胃很疼,手不但疼还痒。但疼了好多年的心忽然不疼了。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就获得的。
没人应该给你按摩脖颈和肩膀,没人应该在睡觉前给你抓后背上自己抓不到的角落,没人应该给你手洗内衣裤,没人应该记得你的每件衬衫挂在哪个衣橱,没人应该做好晚饭等你回家,没人应该永远站在你身旁。
宋天明曾经很愤怒的对他吼: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原来他用尽浑身力气的纠缠他,只是因为,最初,他对他好了。
迟远宁从来记不住他哪般对宋天明好过,因为都是无意的。
可现在看来,也许这些无意,都是他自己也不曾觉察的有意吧?
大抵,他挺早便被他吸引了。
迟远宁的心真的不疼了,因为他一点儿都不恨宋天明了,因为他虽然跟他分开了,可他依稀记得的,永远都是那个稻子。
谁是谁的谁?
他是他的稻子。
他回忆里的稻子,再也不会被他伤害。不被他伤害,稻子就会一直浅淡的笑着。
迟远宁做了一个梦,梦里,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风吹过脸庞,有人在耳边轻柔的低语。
22 宋天明与迟远宁【Part two-下川之阁-End】
家里少了一个人。
没人再搬梯子换下满是尘土的灯泡。下水道堵了没有了他常用的那种粉剂。即将出版的新专辑英文宣传文案没人去像模像样的校对。唱片的小样失去了第一个嬉皮笑脸调侃的对象。回家晚了卧室不亮灯,时常被睡衣绊住脚。呱噪的问明天咱们去哪儿的人再也不出现在周末属于两个人的双人床上。丑男、宋大傻、短脚汉这些称呼也都一并无人问津。
这个家里安静了。
没了蹩脚的吉他声、没了噼里啪啦响不停的电话、没了大呼小叫的‘我饿了’,没了他随口哼起的上个世纪的老情歌。
宋天明与迟远宁打架果真很吃亏,肋骨两根都开裂了。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老实躺在床上,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擂人家门,吃闭门羹。
袁野很头疼,只能啧啧撇嘴:你们两个到底多大了,是他杀了你妈还是你杀了他爸,至于动手打成这般模样。
宋天明苦笑着答不出来。
迟远宁说了那一句:咱们分开吧。他一下就清醒了。他何苦来的要与他闹腾?你图个什么呀?你要图甩了他痛快你这么干还行,可你图么?你要图你一早让他滚蛋就是了,你不。后来迟远宁那么乖顺的在你身旁,你也搞不清你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你是想离开他呢?你还是想再爱他?若不爱了,为何不让他走,为何又见不得他与别人亲近?归根结底,也是那自卑与长时间消磨的耐性占了上风。你疲了,你也失望了。失望却还换不来绝望。你知道你深爱着他,可与此同时又对无望的付出厌烦了。你想让自己停止,却又控制不住步伐,你仍旧会被他所吸引。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也或许,迟远宁露出来的情分与不舍膨胀了那亏欠多年的自信心。想啊想,明白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