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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花与带子狼(13)

接下去要发生的事,似乎已经不需要多少想象力了。

“到这里来之前,不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步的麽。”

换上干净的浴袍的同时,郎斐如此心理建设道。的确,用谈将臣的话说,自己一个“又丑又瘸”的老男人,究竟还有什麽需要不舍的。

青春不再。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跛著脚推开了木门,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套衣服,从里到外的,整理摆放在沙发的醒目位置。而在一旁的地板上,还有一双同样崭新的皮鞋和一只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皮包。

第12章

有那麽一瞬间,郎斐的确是迷惑了。

衣服和鞋子都很合适,款式也是那种略显文雅,却并不非“文艺”的路线。不得不说,与郎斐自身的气质非常搭调,却绝对不是谈将臣这种人的风格。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倒更像是十年之前,郎斐的选择。打量著落地镜中的那个人,他忽然恍如隔世。

这个时候,地上的那个皮包里传出了手机的声音。

护士小姐先前所说的“贵重物品”显然都被装在了这只皮包内,就在发出声响的旧手机旁,还插著一只款式新颖的新手机。郎斐没有理会它,直接翻看了收到的短信。

“沿著走廊笔直走。我等你。”

休息室的确与一条走廊相连,此刻正被一路的牛眼灯所照亮。郎斐一路走去,所有屋门一律紧闭著,而四周也唯有他自己的脚步声。他忽然灵机一动,再次拨通了谈将臣的手机。

然後,响起的居然是熟悉的乐声。

电话始终没有被接起,郎斐得以循著声音一路找寻,最终打开了东面的房间。

这里居然是餐厅,至少此时此刻飘出的是食物的香味。郎斐很想揉一揉眼睛,因为他看见的是五官深邃、带著点儿西方气息的谈将臣,独自一人坐在满满一桌的火锅材料前。

此刻,谈将臣微卷的刘海是垂下的,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二弟谈晓生。但是谈晓生绝对不会不苟言笑地正襟危坐在一堆羊肉卷、生菜、芋结和藕片前面。

这个场面乍看之下会有些好笑。

但是好笑过後,却又透著点诡异的危险。

郎斐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已经输了,因为从头到位,自己完全猜不透谈将臣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这是一个过度自我,以至於令人无法解读的男人。

当郎斐心生诧异的同时,谈将臣也已经默默地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而後用目光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坐。”

郎斐依言坐下,但依旧一语未发;随即又听见谈将臣吩咐了一声:“吃。”

“我不饿。”

虽然非常明白,微小的没有任何作用,但郎斐还是忍不住这样回答。

果然,谈将臣依旧重复著他的要求。

“陪我吃。”

这时候,忽然从被落地雕花罩挡住的纱帘旁走出了一位女侍者,上前为郎斐铺好餐巾,并且倒满了杯中酒。完成这一切之後,又在谈将臣的示意下迅速离开了房间。

这是一口鸳鸯锅底的火锅,汤底显然十分上乘,并且正散发出诱人的芳香。距离晚饭其实已有了一段时间,郎斐诚然是有些心动的。有道是,不做饿死鬼。看著锅中起伏的草果和枸杞,他忽然把心一横,将筷子竖了起来。

“工作怎麽样。”谈将臣夹了一块羊肉。

“还好。”郎斐将藕片放进漏勺。

通常而言,饭局就是为了活跃谈话的气氛而准备的。然而此刻,热气腾腾的火锅似乎没能够融化掉二人之间凝冻了十年的坚冰。

其实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才不至於触动彼此的神经,引发又一场无谓的冲突。

就连郎斐也开始觉得“这甚至比单纯的相顾无言更为难熬”时,他终於听见了谈将臣的声音:“安芝很喜欢吃火锅。”

安芝,谈安芝。

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这个名字,郎斐著实愣了一愣;但他的眼前很快浮现出了那张美丽的脸庞;还连带著那些,十分温暖、柔软,却又略带著点伤感的记忆。

是的,谈将臣其实是不喜欢火锅的。但与其说是“不喜欢”,更不如说是“不能喜欢”。因为在他的母亲看来,谈家未来的当家人,不需要接触这种“分吃一锅口水”的饮食文化。

不过她却不知道,当她前往欧洲大肆采购、参加时装发布会的时候,她最宝贝的小儿子谈玉节却经常会和安芝一起,一天接一天地拿火锅当晚饭,直到嘴里因为上火而生满了热疮,疼得龇牙咧嘴。

只是,这两个人年纪轻轻,却都已经不在了。

第13章

这并不是这些年来,郎斐第一次想念他们,只是这一次意外地清晰。都说“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原来与故人重逢,也有同样的效用。

十年。

当年如此闹热的一家人,如今却也只剩下了谈将臣与谈晓生而已。真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冷冷清清。

郎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忽然听见谈将臣又问道:“听说你这几年,清明冬至还会去给玉节扫墓。”

“安芝、玉节都在一起。”

郎斐忍不住纠正他的说法:“只不过他们,一个高高在上,上风山水,一个却不得不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这一番话中的责怪之意明显,但谈将臣并没有做出任何辩解。他只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呷著酒,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麽高的山,你自己一个人上去的?”

郎斐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我还没有你想象得那麽没用,你会所里的医生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

谈将臣又问:“这几年你过得怎麽样。”

这倒让郎斐又想起了什麽。

“应该和你调查报告上写的差不多。”他冷笑,“你连我带儿子去吃肯德基都知道,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些什麽。”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火锅沸腾的声音。在一片渺茫的水汽中,郎斐看见谈将臣喝干了杯中的最後一滴酒,而後反常地将它重重敲在桌上。

“你不说,那换我来。”

他重新望向郎斐,缓慢而郑重地,一字一顿:“换我说十年前那些你没能知道的事。”

郎斐没有回应,然而手上的筷子却明显地停滞了一下。他知道谈将臣指的是什麽。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句被彼此错过的话。

第14章

“就像两条甚至不在同一平面的线,却纠缠到一起,偏离了彼此的人生轨迹。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谈将臣点了一支烟,青灰色的烟雾与火锅的蒸汽缭绕在一起,嫋嫋上升,像是两缕缠绵的幽魂。

“我是注定要接手谈家的人,也注定要选择一个切合谈家利益的人作为婚姻的对象。我的一切都是这个家的,没有资本也没有资格和你玩这场爱情的游戏。”

“所以,那天晚上你准备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