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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花与带子狼(28)

最後一个问题,坐在中间的女评委清了清嗓子问道:

“听说你们会自己谱曲作词,今天这首歌也是你们自己创作的麽?”

“不是。”

丁宁转过头来,望了站在帷幕旁的郎斐一眼。

“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是我的一位朋友,创作於十年之前。後来他因为车祸而放弃了演唱。但是我们不希望他放弃!之所以选择这首歌来参赛,就是为了告诉他,虽然时光变迁,但是他写的歌依旧很美。”

煽情的音乐响起,观众席上发出了阵阵掌声,女嘉宾也有些动容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我也希望你的那位朋友今天能够看到这个节目。”

“事实上,他今天也来了现场。”

说著,丁宁转过身来,朝著後台的方向,做了一个欢迎的动作。

这时,一直陪伴在郎斐身边的後场策划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告诉他,该是上场的时候了。

音乐已经响起,追光落到了帷幔前,还有观众的鼓掌声。郎斐深吸了一口气,拖著左脚,迈出了踏向舞台的第一步。

第33章

人类常常会有一种奇怪的成见:以为那些能够创作出美好作品的人,其自身也理应拥有美好的外在。

所以,当观众们发现,从幕後走出来的男人竟是一个衣著普通的瘸子时,掌声便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去。

评委中也有不止一人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你就是这首歌的作者?”女评委问,“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大家好。”

郎斐向著台下致意。

“我叫郎斐,曾经做过丁宁的邻居,当然他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听见自己的歌被唱响在这个舞台,感觉很荣幸。”

他说话时,两台摄像机一直正对著拍摄。舞台两侧的辅助屏幕上旋即出现了他那带著疤痕、黑眼圈、又太过苍白憔悴的面部特写。

老实说,的确有点惊人。

左侧的男评委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下,你的脚和额头上的伤是怎麽回事?”

“一场车祸。”

郎斐一如既往地坦言。

“那是十年前,我大学刚毕业。当时我在副驾驶座上,昏迷了一周,腿断了,头上开了道口子。”

不幸总能引发同情,观众席上一阵唏嘘,也有人鼓掌表示支持。

音控借机播放著舒缓煽情的音乐,最後一位评委清了清嗓子,开始总结。

“你的歌,我们很喜欢。这首歌也将送你的这些朋友顺利晋级。我想,他们要感谢你,而你,也应该为拥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现在,你有没有什麽话想要对他们说?”

“有。”

郎斐深深地点,将目光转向丁宁和他的乐队夥伴。

“谢谢你们的鼓励,也是你们告诉了我:梦想无辜,它不该变成苦难的牺牲品。哪怕台下没有一个听众;哪怕我已经不能站著唱一首完整的歌,都不应该放弃希望。”

说罢,他主动走过去,与丁宁紧紧拥抱。台下再度响起掌声,个别的女性观众偷偷抹起了眼泪。

舞台上方的三盏绿灯已经点亮,下一位选秀者也已在幕後候场,丁宁却对著评委席大声说道:“评委老师,请给我的朋友一次在台上唱歌的机会!”

观众席愣了片刻,忽然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支持声。

“对!给一次机会!”

“让他唱!让他唱!”

这计划外的请求,让三位评委著实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总导演迅速地点头。

从前人的选秀者处临时借来的木吉他已经拿到了台上,郎斐坐到了高脚椅上,拨弄了几下琴弦。丁宁则将立麦拿到了他面前。

整个演播厅内已经完全安静了,无数双眼睛落在舞台中央这个貌不惊人的落魄男人身上。

终於要开始了。

郎斐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慢慢沈下心,开始经营情绪。

亮白色的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视野几乎变成了空白。观众和评委消失了,一些与过去有关的场景和回忆倒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干脆闭上眼睛,将自己交付给了音乐与直觉。

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摸过吉他,但指法早已成为肌肉的记忆。当琴弦的震动从指腹传到了大脑,某些情愫被真正唤醒了。

想象著瀑布与鸟的鸣叫,想象著风吹过山谷和冰雪消融的声音。

想象著记忆里美好的事,因为不多,所以弥足珍贵。

他张嘴。

唱这首,用十年时间写的歌。

当第一个音符出现,台下就开始了惊叹。

女评委手上的圆珠笔掉进桌上的水杯里,却浑然不觉。另两位也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在演播厅内缭绕的歌声,温柔、澄澈、纯粹;让人无法与眼前这位额角有疤,左脚残疾,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联系起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就在这副饱受生活折磨的皮囊下,是否潜藏著一个与歌声相符的、真正的美人。

达人秀吸引人的真谛,就在於发掘出平凡中的惊诧。

而还有什麽,比眼前的这一幕更令人惊诧和鼓舞?

这场达人秀,在第二天晚上面向全国播出,郎斐的演唱自然也包括其中。

郊外的大宅内一片漆黑,客厅里那台几乎从未被开启过的电视机,此刻却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男人一脸阴鸷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凝视著那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感觉到陌生的人。

他知道郎斐的歌声,知道他可以成为一名多麽有前途的歌手。

才华、容貌、歌喉。

上天一度如此眷顾郎斐,或许这是对於一个孤儿的补偿。若是没有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也许郎斐已经是俪天旗下,最为炙手可热的明星。

但是上天又是喜怒无常的,仿佛暴君中的暴君。上一秒还是恩宠有加,下一瞬间就可以毁灭一切。

十年前,郎斐被上天遗弃。

他失去了容貌和健康,也失去了继续发挥才华的勇气和途径。甚至失去了曾经优渥的养子生活。但正是如此,郎斐这个名字,也远离了成为一个公众人物的命运,远离了被所有人消费和娱乐的“明星”生涯。

但现在的郎斐,只属於一个人。

“天弃我取”。

直到前天夜里,当谈将臣在楼上的卧室里紧紧拥抱著郎斐的时候,甚至於还有过这种错觉。

这是一种恐怖的独占欲。谈将臣从未尝试过在其他方面如此贪婪而不知饕足。虽然自认从未付出过爱情,但这种独占欲简直比爱更恐怖,恐怖到甚至考虑过要将对方的身体一点点嚼碎,吞下肚子里。

电视里的欢呼声将他带回了现实。

像是突然长出了一双翅膀,郎斐正在飞走。

谈将臣向著那个醉心於歌唱的人伸出手去,指尖触摸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屏幕。

如同一个隐形的樊笼。

只是,关在笼内的人,不是郎斐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