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宝石花与带子狼(6)

“看起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多。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在三春工作了。”

郎斐低头叠著傍晚收回来的衣物,头也不抬。

谈笑生点了点头:“当然,我还知道你正在慢性自杀。一天两份工,加在一起睡不到7小时。就连大哥也骂你是个疯子,还自言自语,问你为什麽不去唱歌。”

“唱歌?我现在只唱给郎笑听。”

郎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又反问:“你其实不是刚下飞机,而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谈将臣让你来探我的口风?”

“半对半错。要是被他知道,这几年我一直背著家里与你来往,你可早就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谈晓生忽然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郎斐的肩膀。

“阿斐,我现在非常矛盾。最近几年,大哥他变得越来越不近人情,也越来越接近我妈心目中的样子。我一面希望,与你的重逢可以改变他的生活;却又担心他会伤害你,就像十年前那样。”

“我只希望,看著小狼平平安安地长大。”郎斐打断了他。

屋子里暂时安静了下来,这时候,里屋传来了稚嫩的询问:“爸爸,有人来了?”

还没等郎斐回答,谈晓生立刻应声道:“猜猜我是谁!”

“谈叔叔!”

里屋顿时传来一阵被子和衣服的声响,不一会儿,小郎笑就披著一件大衣推门跑了出来。

“外面冷!快钻进来!”

不等郎斐皱眉,躺在沙发上的谈晓生立刻将郎斐的被窝拉开一道口子,紧接著小狼就“嗖”地一声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打著哆嗦。

“爸爸的被窝好冷啊!”

“谁叫你出来的,小心明天起不了床。”

郎斐又好气又好笑,这下自己也甭想早点休息了。

一旁,谈晓生已经将礼物献宝似地一件件拿了出来,其中就有郎斐想要买给儿子的那件可动玩具。

“谢谢谈叔叔!”郎笑开心地抱住了谈晓生的脖子,但还是不忘回头看了看郎斐。

“爸爸,我可以要吗?”

“你太宠他了。”郎斐冲著谈晓生皱眉。

“就当是报答当年你对我们三兄弟的好,”谈晓生却依旧以笑容回应,“还有你为了谈家受的委屈。”

“我怎麽样都无所谓。”

郎斐定定地直视进他的眼睛。

“但是永远别忘记,你们是四兄妹。”

谈晓生的到访让郎斐当天的“早睡”计划完全落空,不仅如此,他还花了比平时多双倍的力气,威逼利诱因为礼物而兴奋到不行的小狼乖乖回到自己的被窝。黑甜疲惫的一夜过後,一切又回到了沈重的老路上。

叠被的时候,郎斐在床上有了一个发现。

就像是甩不掉的诅咒那样,被他撕碎的那张名片再一次出现,被谈晓生偷偷地压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这一次,郎斐并没有继续采取极端手段,转而将它放进了电视机柜下方的扁抽屉内。

不过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这麽快就需要将它重新取出,却不知道变化来得竟然是如此之快。

那是谈晓生到访之後的第四天,周五是郎斐最为头痛的日子,因为报社的兼职两天轮休都不是周六周日,这意味著他必须提前为小狼找好一个安全可靠的去处。

上一周,丁宁又一次发挥了他宝贵的作用。小狼被他抱去了大学校园,意外地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但是这一周如果还叫他来帮忙,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或许送去郭叔那边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郎斐决定先打一个电话。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回家之後就一直意外安静的郎笑忽然吸著鼻涕,拉了拉他的衣角。

“爸爸,我……脑袋一抽一抽的痛。”

接下去的几个小时,可以说是郎斐这几年来最惊魂的时刻。他发现郎笑有热度,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发烧。但是很快,孩子的手上、腿上,甚至脚底心都开始出现大批的红疹。父子俩急忙赶去医院,当医生翻开小狼下嘴唇皮的时候,郎斐差点背过气去--儿子竟然连嘴里都起了疹子。

“手足口病。”

医生的诊断结果十分明确,郎斐随即打电话回幼儿园询问,果然听说了还有几个孩子也在当天发病了。

住院治疗是必须的。郎斐很快就为郎笑办理了手续,到这一步,他也已经从医生那里了解到了这种疾病最可怕的一面:若是治疗不到位,很可能会转变成脑膜炎,甚至死亡。

面对一大堆一知半解的数据和名词,在这一刻,郎斐和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幼童家长说出了同样的话。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够医好我家的宝贝。”

钱,其实真是个问题。

几周前存入银行的那笔钱又被迅速地取了出来。第一天,守在病床前的郎斐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去交一次费用。随後,他发现同病房的孩子有的在打球蛋白。而询问价格之後,这个曾经让无数家长汗颜的“模范爸爸”却沈默了。

借钱周转,成为照顾小狼之余,另一个最最重要的大事。

郭叔最喜欢郎笑了,可是他刚退休,心情和身体都不好,不宜打扰。丁宁一个穷大学生,借也借不了几个钱。从前的同事家境也都一般,现在的同事相处不久,借钱基本不可能。

思前想後,郎斐最终选择了谈晓生。

可令他失望的是,一连两个小时,十几通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虽然谈晓生的确说过自己有七个颜色的手机,每天按照心情、搭配衣服选择其中的一个,但是郎斐从未想过这竟然是真实的。

最好的一条路意外受阻,没有太多的犹豫和忐忑,郎斐迅速选择了第二条。

趁著郎笑睡觉的时候,他咬著牙一瘸一拐地赶回家中,取出了那张名片。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就是一枚,只属於他一人的魔戒。

不同於谈晓生那个不靠谱的家夥,谈将臣名片上的号码很快就接通了。郎斐按住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可听见的却并不是熟悉的声音。

“俪天秘书处。”

也许是通过来电显示看出了这是一个陌生号码,电话那头职业女性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冷淡。

“我找谈将臣。”郎斐说道。

他直呼了谈将臣的全名,但是声音不仅年轻还缺乏气势,女秘书的职业嗅觉立刻发挥了作用,她颇为不耐烦地回答道:“你是谁?不知道谈总现在正在开会吗?”

郎斐做了一个深呼吸,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郎斐。”

他的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却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女秘书显然怔了一怔,然後在记忆里寻找这个有点耳熟、并且较为罕有的姓氏。

好在很快她就在备忘录上找到了几天前谈将臣对她的那句交代。

“不好意思,郎先生……”她立刻改换了另一种恭敬的语气应答,“请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