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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12)

作者: 剑走偏锋/神奇兔 阅读记录

梦的开始,还是大学时代的伊始,他和他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场景是凌乱的。有那个总是排不完队的大学食堂,有那个他们毕业时候才修建的体育馆,有那个经年不变的池塘,有那个永远光线不明不暗的图书馆。

始终,他和他出现在这些场景中,然而,他们却并不交谈。

为什麽会有幽闭恐惧症呢?医生总企图发现诱因,却屡屡以失败告终。

没人知道他为什麽会如此,就如同没人知道这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记忆中模糊了面目的人是知道他的情况的,他也从不对他不乘电梯另眼相看,更不会对他开灯睡觉有任何不满。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幸福的,直到,他的离开。

他是不可能跟他一起飞往大洋彼岸的,那时候他也能预料到他们爱情生活的结尾。他一点都不怪他,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他们都在逐步长大逐步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

电话里他们其实都很平静,挂断,又都回到彼此的生活中去了。

坦白来说,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想过这种事有长久可言,又不是一男一女能受到别人的祝福。然而,实际上,大抵,他们也都不会料到最後的最後,分开会是如此的安静与自然。

那之後,袁振不知道他怎麽样了,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每天不得不爬上十一层报道的公司,他辞职了。

幽闭恐惧症是他逃不开的宿命,他也不想再去勉强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体质,那就过适合自己的生活吧。

既不是癌症,也不是艾滋,幽闭恐惧症至少不会让他活不下去,对不对?

只是,适合的生活又是什麽呢?

不敢多想。就如同袁振总挂在口头的那句话:太哲学的人,最後都疯了。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他也对目前的生活没什麽不满意。虽然再没有遇到过令他为之动情的人,然而这却也并不影响他的生活。

实际上袁振一点儿都不想把‘幽闭恐惧症’和爱情生活失败挂钩。你看,小闫没幽闭恐惧症,可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闫不也一样飘著吗?

倒是逢年过节与哥哥通电话,听到他关心的问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袁振除了发呆,想不出有什麽要说的。

是不是该娶妻成家,这个在他年轻时代袁振就郑重的考虑过,而答案是否定的。实际上从他认识到自己的取向开始,他就坚定了不婚的信念。他不想耽误谁,虽然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然而,那不是他想要的,必然这样的他也不会是妻子想要的。

只是年纪越大,难免心灵上会越脆弱。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设想他的晚年生活──一个人,花白的头发,盆栽和狗。夕阳的迟暮里,他躺在藤椅中,一闭眼,就是这一生的结束。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送他离开。

好像挺凄惨的,可是……又没有什麽能够改变这种老景凄凉。

点燃一根烟,虎子从门口进来了。袁振的大门有猫道,向来猫咪都是横行无阻。

虎子喵喵叫了两声,像巡视地盘似的,转悠了一圈出去了。其他的猫都在客厅,吃食、喝水,趴窝。

虎子是袁振搬来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来了就不走了。它从不在袁振屋里过夜,只有天亮之後才会拜访,来了也不认生,该吃吃该喝喝,心满意足就找高地儿睡。离开总是夜深的时候。

袁振曾经很好奇虎子的夜间娱乐,他曾跟它到院儿外,看它嘶吼几声,不久四面八方的野猫就开始朝他聚拢。一群猫并不吵闹,它们一起坐一会儿,就由虎子领头离开了。

袁振从不知道这一群野猫的去向,只知道虎子时常挂著彩回来。它是带兄弟们打架去了,他想。

猫是有领土意识的,同样,它们也有首领。而毫无疑问,在袁振家附近的范畴内,虎子就是那个头领。

这两年虎子年纪已经大了,出去是要出去,但出去後回来很少再受伤。

袁振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退休了,但由这只善战的公猫身上,在它日渐老去的岁月中,他总是能看到很多年後的自己。

有时候悲伤,觉得垂垂老矣很凄凉;有时候又振奋,虎子老了一样那麽优雅一样那麽悠哉游哉。

全看心情。

抽了几支烟,再无睡意,袁振下了床。拉开窗帘,天已经亮了起来。推开窗,清新的空气灌进室内,同时带来某户早起人家的炊烟嫋嫋,带来清洁工勤劳打扫落叶的细微声响,带来鸟儿一天中的第一支歌。

马上是国庆了,天气凉了下来,尤其是清晨和深夜,不加件外套就不禁会瑟瑟发抖。

小闫提议长假开车去呼和浩特,袁振应了。哥哥的酒厂就开在那里,他想他正好可以去看看哥哥嫂子还有他那聪明的小侄子。

老家虽然回去一趟不易,但有家人在的地方,也可以姑且称之为家吧?

洗漱好来到院子里,一开门狗也跟著下来了。袁振伸了个懒腰,想著今天可以悠闲的吃顿早饭,吃完正好去拜访一位供销商。

吃什麽呢?

豆浆油条?

也许现在开车去,能赶上那家汤包开门?

说起来羊肉汤和烧饼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嘛,活著可不就是这样,舒舒服服,没大困难,其实就挺好了。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扫去了梦魇带来的阴霾。

又是一天开始,袁振离开了越来越模糊的梦境,再一次切实的踏入了属於他的生活中。

PS:下周停更一周,俺爸做手术……

不伦不类 12

12

清代初年,浙江永嘉县人陈遇春写了一首诗:澄碧浓蓝夹路回,坎坷迢递入岩隈。人家隔树参差见,野径当山次第开。乱鸟林间饶舌过,好峰天外掉头来。莫嫌此地成萧瑟,一緉茅鞋去复回。诗题叫──《楠溪道中》。

景色异常秀丽的楠溪,在浙江省东南部,由北而南注入瓯江。瓯江刚刚接纳了它,它便一头扑进东海去了。

当地的特产之一是杨梅,杨梅在这儿被喊作“楠”,楠溪江也因此得名。

龙语过来这片地区已经快一个月之久,住在芙蓉村。

青青的山上耸立起三块悬岩,乡人们说,它们像一朵芙蓉花。於是,山下便有了这座芙蓉村。木芙蓉是楠溪江中游的乡土树种,溪边墙角,粉粉白白,开得清清爽爽。但,芙蓉村不种芙蓉花,村中央开了一方水池,真真地把芙蓉峰倒映在池里。这村子还能叫别的名字吗?

芙蓉村没有多少人生活,摄制组一来,便就围拢过来。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瞅著,瞅得龙语心慌。

实际上这一趟旅程他本不想来,奈何这是今年一部重头戏。适逢作为赞助商的某汽车制造公司即将迎来成立五十周年,台里不敢疏忽,不但否定了影视制作公司亲自挂帅,更是严选题材。要说龙语的剧本得以打败电视台内部编剧班子入选,真是可堪称不易。且,剧本层层审查不说,砸下去的钱也是哗哗的。面对这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情况,导演是捏了一把汗的。这要是播出去收视率还达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就只剩下切腹自杀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