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不类(22)
快两点了,袁振合计著上床睡觉。可是自己上床去睡了,留下龙语一人儿睡沙发……似乎又有违待客之道。
给他弄起来让他上床去睡?那岂不是落得自己睡沙发的命运?
犹豫间,袁振换上了新的影碟,电影一开始,他就把这些忘了。虽然是老片子,却也看得投入。
手机响起是非常的不合时宜。对於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万籁俱寂的电影院内,忽然有个手机唱歌,多数人都会抛来白眼儿。
龙语的手机执著的响,来电铃声还是首暴躁的摇滚乐。袁振就一直盯著躺在茶几上龙语的那只手机。刚想伸手按了,主人算是好不容易有所察觉。
只见龙语眼睛都不睁开,抻著胳膊一通乱摸,眼看就要胡噜倒酒杯,袁振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过了手机,递到了龙语手上。
龙语先摸到的是一只温热的手,而後是金属质地冰冷的手机。
“喂?”他接了电话,而後睁眼,瞅见袁振大眼睛瞪著他。
娘的……睡著了?
龙语并没有喝大,於是睡前的种种都还记得。电视上正播放著电影。一个小女孩儿拉著小男孩儿的手跑过一片庄稼地,跑到一间老旧的农舍前。
是《阿甘正传》,龙语想。
“你忙完了?你忙完了我就有空?……呵呵,这话说的……”
袁振看著龙语坐起来,摸过烟,点上,一边捋著头发一边讲电话。
他有点邋遢的样子并不令人反感──头发有点儿乱、衬衫皱巴巴的掖在外套里,叼著烟的嘴唇一张一翕,还没完全清醒的缘故,眼神迷离。非但不令人反感,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行吧行吧,我过去接你。”
龙语挂了电话,扭脸儿看向袁振,发现他很认真的盯著屏幕正欣赏老电影。
“对不住了,改了好几天本子,刚才可能喝了酒暖和了,於是吧……”
“没,是我那俗不可耐的爱情故事太催眠。这得赖我。”袁振拿过遥控器,按下了暂停。
“嘿!你这话说的……这你不寒碜我呢嘛。”
“我以为你没听出来呢。”
“得得得,我不对,肯定我不对。酒呢?诶,这是我那瓶儿麽?就剩一底儿了?”
“你喝酒太快。”
“还有麽?继续喝,我敬你。”
“你不是约了人吗?”袁振看向龙语,他自认耳朵还挺灵便的。明明有个男的腻呼呼的跟电话里朝他撒娇耍赖说要见他,他也应了。
“唉咳。他啊,等著去呗。”
“别啊。不是你BF麽?”袁振拿过了烟盒。
“你才狗记性,我没告诉你他飞丹麦了?”
“呃……”
“情儿。本来我下午约他来著,他说正忙拍戏,拍什麽,不就跑个龙套嘛。这会儿说拍完了,拍完了我就得去找他啊?我该他我欠他了?等著去吧,天寒地冻正好吹吹风清醒一把。诶,把你酒给我,再给我找个杯子。”
袁振皱眉──这一什麽人啊!
“我怎麽觉得你那麽缺德啊……”
“嘿!这怎麽叫缺德?还不兴等人了?他喜欢我、他乐意,等著去呗。再说我也没说不去啊!”
“我没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不是有BF了吗?”
“是啊。”
“那你……那你怎麽还……”
“哥哥,你几岁啊?你幼稚园的啊你玩儿纯洁。麻利儿,酒杯酒杯!”
“你这确实不对。你们不是交往挺久了吗?”
“我换一阿拉伯国籍行吗?要不我穿越一把回古代!我就爱三妻四妾的,我舒坦~”
“你缺德。”袁振非但没给龙语酒杯,还把酒瓶也收走了,“我看你睡了会儿也不能算醉驾了,去,想干嘛干嘛去吧。”
“你……”龙语瞠目结舌。
“我跟你一块下去,给你开院门。”
“逐客令?”
“是谁也是等你呢。你三太太也罢,四太太也罢,去吧,伺候去吧。”
“我发现你这人就是特爱认真。”龙语站起来穿了鞋,自顾自去了厨房洗脸,“认真有什麽好儿?好你刚讲什麽呐。”
“我愿意。”
“要不你情圣呢。谁跟你处对象儿也够累的。认真不认真都没好结果,何苦认真找罪受。”
送走了龙语,袁振再回来,一看表,三点都过了。关了影碟机、电视,简单清理了一下茶几,他洗漱了一番上了床。
屋里还弥散著淡淡的酒味儿,并不刺鼻,可他却难以入睡。
门道吱嘎响了一声,是虎子回来了,回来就猛喝水。袁振估计虎子早就回来了,碍著龙语在没敢进来。生生跟门口儿憋半天了吧?天儿这麽冷,虎子是不会夜游太久的……
认真不认真都没好结果,何苦认真找罪受。
要不你情圣呢。谁跟你处对象儿也够累的。
龙语这混账话刺激袁振了。刺激的他觉都睡不成。
他倒是还挺理直气壮。就算俩男的不会有什麽好结果,但至少……你也是动感情的吧?动感情又怎麽会不认真?要都是玩儿玩儿就算图个身体欢愉,那人跟动物还有区别吗?
他就不是人。袁振想到这儿稍感宽慰。龙语就是一大型猫科动物,跟虎子没啥区别。
想到这儿,袁振稍稍欠身,看著趴在DVD架顶儿上的虎子。此刻,虎子盘踞的踏踏实实,尾巴垂下来晃来晃去,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他可不就是只猫科动物嘛,跟虎子一样一样的。好斗、占地盘儿,年轻时候大抵把附近所有母猫睡遍了,搞不清这片儿猫崽子多少是它出的。老了自娱自乐,还得被其他猫喟叹一声老头目。
龙语就这麽点儿追求。大抵在感情方面就这麽点儿追求。一时痛快。他才不会考虑日後吧?
正想著,大门被挠的嘎嘎响。
晕。狗还跟外头呢!
真是有病。
袁振下了地披上衣服给两条京巴开了门。想他干嘛?想的著嘛!
这人也够祸国殃民的。他一来,猫吓的不敢进门,狗也给忘在门外了。
他爱如何如何,跟自己那是没分毫关系。
两条狗趴垫子上挤在一起也都闭眼了,袁振又上了床。
被窝还很冷,北京供暖晚,这十月底还是得挨冻。
有个人在身边就好了,比如刚才,就觉得特别暖和。
可人不是说有就有的。
何况刚那个还不是人。
袁振入睡很快,到底是累了。他做了个梦。梦里,从窗口跳进来一只黑豹。那是一条毛色亮丽的黑豹,两只眼睛闪著碧绿的光。他以为它会攻击他,谁知它竟慵懒的打了个呵欠,一扭一扭走过来,蹭了蹭他的手,又翻了肚皮让他摸。
这梦真怪。袁振跟梦里都感叹。
不伦不类 21
21
任伟回到北京是供暖之後第二天。
此时龙语正在琢磨一个问题:为自我而非迎合大众写作,胜於迎合大众而非为自我写作。这一方针究竟要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