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稿(32)
周正在西北监狱没有朋友,可这并不代表他消息闭塞。他不说话,也不代表他不去聆听。
慢慢下来,关于这所监狱里的两个风云人物——黄老大和陈毅,他都逐步有所了解。
黄老大是收押了十余年的一个,当初因为黑社会团伙性质犯罪入狱,他和他的集团曾在黑龙江一带无恶不作。
陈毅是死刑犯,死缓。大毒枭。
两人分别都有自己在狱中的小团伙,还格外的看对方不顺眼。
周正一边观察着监狱里的形式,一边思索提早离开这里的捷径,一边,体力上被繁重的劳动榨干。
放风的时间周正也就是窝在角落看书,监狱图书馆的书内容有限,但有的看总比没的看来的要好。
他是夹着尾巴做人的,跟在少年监狱相同,他尽量的不树敌,谁有意欺负欺负他,他也不吭声。
第一次受到骚扰是他进入这里一个月左右。放风时间,几个人围过来问他想不想玩儿玩儿。
周正一边看管教离他有多远,一边跟那几人周旋。
瞅准机会,他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他惹恼了他们。显而易见。
当晚,他一直在思考他如何在这里继续生存,一夜未果。他想,也许他应该接近接近陈毅,可难的是,陈毅压根儿不跟他接近。
第二天也没容得他再想——黄老大突然找上了他。
他被一帮壮硕的男人拖到了阴郁的楼梯拐角。放风的时间,管教和犯人都在院落里。
周正预感到事情肯定不对,被拖走时身旁是时常混在陈毅身边的李长川,急中生智,他扯下了正在看的页码最后两个字塞进了李长川的裤袋。
被拖到了黄老大面前,言语间,周正战栗不已——这与徐老大的死有关。
这是伺机的报复。伺机的。
徐老大的父亲托上了人,被委托的就是这里的黄老大。
周正意识到今天即将发生的惨剧了,却无能为力。除了不成比例的无关痛痒的反抗,还有不知道猜测准确与否的陈毅的帮助,他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被人毒打的疼,周正并不陌生,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感受却是第一回。原来,锋利的刀锋刺入身体是这样一种感觉。死亡,近在咫尺。
那个瞬间,周正浑身冰冷,可大脑却给他一种温暖的幻象,他看到了和颜悦色的奶奶,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汤淼。
周正想,如果他此时此刻死去,大约,只有他们会落泪。但他忽然有些知足,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为了他的死亡而落泪的。他,不是孤零零一个。
血哗哗的从身体里迸发,灼热的血液几乎带走了他全部的体温。
昏过去之前,他感觉到了小小的骚动。仿佛,看到了陈毅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真实也不真实……
再醒过来,是在纯白色的房间。
穿着白色衣袍的小姐不停的跟他说话,周正一点点的睁开眼睛,回复知觉。
在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说话的是天使。
我可以进天堂吗?
带着这个疑问,周正努力的去听白衣女子的话。
哦,原来,是在医院。
他还没有死。
白衣服的女人是护士。
她告诉他,他一切都好。
周正释然的笑。
她再问他需不需要亲人探视,周正坚决的摇了摇头。
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周正再度回到监狱。黄老大被单独关禁闭,陈毅还是老样子,沉默。
周正动动嘴唇说,我回来了。
陈毅跟他说了他们平生的第一句话:欢迎。
那天周正终于确定了自己如何接近陈毅,与他猜想的分毫不差——他,想要活着从监狱出去。他,不想上刑场。
所以,陈毅看到他撕给他的“机会”二字之后,在他死亡的边沿将他拉回。
我想不到你会是一个这么敢玩儿命的孩子。
这是陈毅给周正的第一个评价。
我没得可选,那个情况我必死无疑,横竖都要死,不如死的有些价值。你帮我,我就活了,你不帮我,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就是白白让你捡个机会,而没有我,这机会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周正说。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你知道了,那么,跟我做笔交易吧。
你有什么资本跟我交易?陈毅不屑的笑。
我能保证你,活着,离开这儿。周正淡淡的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这么相信我自己我都还在这儿。
你可以不信,可信与不信你没损耗。
那么,说说你的条件。
首先,我在这里一天,你就要罩我一天。其次,你出去了,你要安排人罩我。最后,等我也站在阳光底下,你要给我一笔钱。
陈毅哈哈的笑,你觉得你自己值多少钱?
我不明码标价,到那一天,你来决定。
蔡腾彬去图书馆转了三圈也没看见周正,问过图书馆的管理员小姐,她说看到他挺早就离开了。因为周正天天来,图书管理员小姐对他印象深刻。
蔡腾彬有点儿着急,忙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对方回答,好像是去了西校区。蔡腾彬谢过,急急忙忙往西去。他就怕他单独行动。他可是个危险分子!
绕了四五个来回,蔡腾彬才在西校区一处偏僻的长椅上看见周正。他横躺着,胳膊压在胸口上。
蔡腾彬慢慢靠近,发现周正睡着了。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脸上的五官一点不舒展,筋肉紧绷,眼皮不停的抖动。
他在做梦。
蔡腾彬这么想着,停住脚步。他由高往低的俯视他,看他连睡觉都是如此的小心如此的紧张。
心,小小的抽动了一下儿。
这是第一次,他有些可怜他。
不是这么一回了,蔡腾彬几次都发现到周正睡觉时候的不自在。
他看着那张脸,虽没有孩童的稚嫩气息,可,还是有着少年般的青涩。
他不禁去想,这样一个人,羸弱又温软的人,可如何在监狱里讨生活。
蔡腾彬有些不忍去叫醒周正,或者说,有些惧怕去唤醒他。
这些天,他都有些逃避他。因为无论如何,他好像都很难压抑住内心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他连话都不跟他说,好像说句话,欲望就会流露出来,被他察觉。
人大抵都有邪恶的一面。蔡腾彬认为自己的邪恶在于,他企图占有这个青涩的少年。周正在他眼里并不单纯,甚至凶险狡诈,可他对他,就是有一种肉欲上的吸引。比如,此刻,面对毫无防备的周正,他很想欺凌他。
蔡腾彬又被自己吓了一跳,被刚才闪过脑海的想法。
从理性上来说,他对周正并没有感情可言,他甚至都不了解他;可从兽性上,他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乱七八糟的梦里,他早已将他糟蹋的体无完肤。而且,那种施虐性的快感,那种天马行空的虐待,每每,真实的不能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