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稿(47)
“你看你的,我没事儿,探照灯照着我该睡也能睡。”
脱了衣服站到花洒下面,汤淼又把水调凉了点儿。甭看是夏末初秋了,该热还是热。伏天儿都没出去!
这礼拜他是给郁闷坏了。这蔡腾彬不知道哪根尾巴被周正踩了,老先生礼拜二傍晚二话不说就把周正给扔进了门。怎么说,不带领走的。
操!有他妈这样儿的嘛!当初领走的是你,现在莫名其妙塞回来的还是你!
是非得上法庭等法院判决出抚养权才算数儿嘛!
其实,汤淼倒是不介意周正回来住,本来照顾这孩子也是他的责任,就是吧……
时机不大好。
汤淼刚给自己找了一“床伴儿。”
各位不要误会,此床伴儿非彼床伴儿。
汤淼这人有点儿怕孤独,说起来这还是蔡腾彬害得——以往给他解闷儿、陪他睡觉的都是这一位。人就怕习惯,什么都能戒唯独习惯不好戒。他俩这阵子该算是和好了,但……不知道怎么闹得,就是亲不起来。
那天逗范喆玩儿,说着说着汤淼就说到了他孤的慌,狠狠让范喆抓住小辫儿挤兑一顿。汤淼也不反抗,还顺杆儿爬,满脸堆笑,最后换回范喆一句——叫声儿哥哥,等不忙我可以哄你睡觉。
汤淼手舞足蹈——就怕你不上套儿呐。
结果……
姜太公这鱼钓上来了,可不巧赶上桶满了——他们家一居室,室内多了一周正。范哥哥不来了!
哎呦呦,这个人体大抱枕唉,就这么丢了!
亏!真亏!
洗完出来,汤淼擦着头发看见周正还在一丝不苟的温书,想了想,曰:“早点儿睡吧,明天睡醒再接着看。”
“看完这点儿吧。”周正没抬头,还在本子上抄写英文单词。别的也就算了,就这科儿落的太远。
“明天我可能晚点儿回来。”汤淼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
“哦,好,那我不等你吃饭了。”
“对,你自己吃你自己的。”
“门儿……还留吗?”写完手里这笔,周正抬头。
“别插,我回来拿钥匙开。”
“是去找‘范主编’?”周正乐呵呵自然的问。这一个礼拜他别的没观察出来,就观察出来汤淼天天跟那“范主编”嘚啵了,嘚啵的图都能不画,嘚啵的晚饭都能忘了吃,嘚啵的天天恨不能不睡。可就这样儿,也没嘚啵完的时候。
汤淼愣了愣,“嗯,是。你咋知道的?”
“话痨还是当面对着嘚啵解气。”
汤淼窘迫。
天地良心,他一般没这么多话。透着蔡腾彬不是特爱嘚啵,以前他跟他都没这么多话过。
话痨。汤淼想了想。要非说他俩有一个是话痨,那也得是范喆!
拜穷扯淡所赐,范喆四点多才收工。再渗会儿黎明都能让他耗来。
纸样儿敛敛往桌儿上一码,电子档从计算机里一拷,拿了手机、钥匙,范大编辑关灯锁门出单位大门儿。
万籁俱寂,街上连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有风,夜空倒是格外透亮,星星全探着脑袋瞅他,月光普照城市。
看着月亮,范喆就想起了狼人。
你还变狼人!又不是满月。
一边儿想汤淼,范喆一边儿乐。
这人实在太贫。
可就因为汤淼太贫了,所以范喆从没把他跟深沉的‘孤独’联系到一起过。
他曾以为,‘孤独’只属于他这样的人——敏感、细腻、内敛的人。
当然,现在被这个狼人带的,他是越来越……
那天他跟他说,诶,知道吗,我特怕自己一人儿待着。
他回:谁不是一人儿待着?
他说:别人我不知道,我不爱自己一人儿。
他回:闷啊?闷你画画呗,我还等着你漫画后续呐。
他说:是孤独。没人跟你说话,特别孤独。
那一刻,他似乎触动了他内心的什么。
曾几何时,他也是害怕孤独的。尤其在那个人走了之后。
想起来的时候,范喆已经忘了自己是何时又是哪般学会抗拒孤独的。
他只记得,他把自己全身心的扔进了工作,刚刚成为社会人,社会根本不会给你时间让你去适应。他只记得,闲暇无聊的时候就去泡聊天室,说着不咸不淡的话,讲着言不由衷的道理。他只记得,看一场又一场不知所云的电影,听一场又一场听不进心里去的音乐会。
前几天加班的深夜,电台里的古典音乐节目播放了《G弦上的咏叹调》,那时他刚刚跟汤淼挥别,低头手不闲着的修图。隐约间听到那个旋律——那个人纤长的手指手握琴弓一次次演奏过的旋律,竟然,只换来他莞尔一笑。
好像,一切真的会过去。
纵然,那一场真爱,曾如同一场生死。
可是,真的,在时间的洗礼下,过去了。
就如同此刻他穿越了黑漆漆的两条街到了停车场站到了自己的车旁。开始走的时候,夜色那么深,路上那么寂静,那距离感觉那么遥远,但,他就是这么走过来了。走过来之后,恍然发现,不过,也就是那么一段距离。
这种感觉真好。发动车的时候范喆坐在闷热的车里这么想。然后起步出去,他又想了想狼人汤淼,似乎,有他对着胡扯的日子,更好。好到他忘了有一种东西叫束缚,有一种东西叫设防,有一种东西叫,寂寞。时间给人触觉的改变原来还有这一点——明明刚认识汤淼的时候他是那么讨厌他,可随着接触越来越多,他反倒觉得这家伙儿挺好玩儿的。
咱,咱们。
范喆很喜欢汤淼每次的这种措辞。
流畅的音符从调频里倾泻而出,又是午夜的古典音乐专场。范喆觉得自己是如此轻松,一天的疲惫劳累仿佛都没了——我心飞扬。
23
“嘛呢!”
范喆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这么一嗓子。
“我下班了!”
对方听着这叫一个雀跃。
“你激动什么啊,没叫你领钱!”范喆翻了个身,抓过床头闹表看看:18:40。
天杀的。
他刚睡下一个多小时。今天送杂志出片儿,遇上点儿问题,一改耽误半天。这问题出的范喆还要算在汤淼头上——要不是跟他闲扯淡聊天,他肯定不会漏放页码儿。要命的是片儿出来才发现,等于之前出那套白出。不知道这笔钱是不是要从工资里扣。范喆想好了,他们要敢扣,他就敢下回不管——请排版校对去,这本就不是他的活儿!要说这女的就是划算,生孩子第一大,工作给假工资照领。
“你这人可真没劲,开口闭口就是钱,爷差你那俩钱啊!”汤淼在对面呵呵乐。
“谁有事儿没事儿就问嘛时候发钱?”
“得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谁不跟谁一般见识啊?”
“你又嗷嗷,再嗷嗷充其量也就一条狗,当不成狼,别嗷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