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唯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分头整理行装。下午一点刚过,夏寒便开著车来伏家找人。
与母亲简单告别,伏唯立刻上车开始第二次的出差工作。
与上一次在湘西乘坐的“发现3”不同,夏寒的座驾是一辆5系BMW,相当绅士的蓝色。从S城往B城去的一路上都是高速,车子一路平稳飞驰,窗外是南方特有的湿润景色,郁蓝的山林,开著白花的荷塘,还有种著韭菜和桑树的农田。
伏唯坐在副驾驶座上,望著倒後镜里透著幽幽蓝光的景物不断倒退。他有些疲倦地眨了眨眼睛,低头取出一叠东西。
“车厢里不要读书看报。”夏寒提醒他。
伏唯笑了笑:“这是我哥刚进大学时寄回家里报平安的照片,背景就是S大的校园,我想透过这些照片先了解一下校园的大致模样。”
说著,他随手拿起一张,上面果然站著一个略形青涩的青年,穿著不似流行的服装,站在一片小树林前。
夏寒迅速用余光扫了一眼,笑道:“这都是快十年前的东西了吧。”
“整十年了。”伏唯忽然意识到了什麽问题,“这麽多年过去了,恐怕S大早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难说。”夏寒把目光落在远处的路面上,“别的校区也许会变,但是本部校区应该还是那个老样子,等去了就知道。”
正说著,前方道路旁出现了“B城出口”的提示牌,於是他微微放慢车速,从那个拐弯处驶下高速。
B城是一个著名的风景旅游城市,尤其以秀丽文雅的山水见长。以第三产业拉动经济快速增长,使得这座不大的城市极为富足。宽敞整洁的街道旁大型商铺林立,除去旅游之外也是购物的一片天堂。
S大学是B城重点学府,本案设在东郊一个叫做“福寿庄”的地方。但因为连年扩招,如今已发展出两个分校区,校内人口逾两万。而这一次校方邀请夏寒与伏唯前去的依旧是老校区。
夏寒轻车熟路地在繁华的街头穿行,很快横穿过大半个城市。离开市中心之後沿著地铁线向东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福寿庄就近在眼前了。
这是一片近似於农村的城郊结合埠,满目低矮的平房与曲里拐弯的小巷。越往东走,时光倒退得越是厉害,最後令人恍惚觉得回到了上世纪初的老照片中。
就在地铁延伸段尽头的最後一站,S大如一头石狮,静静地蛰伏在古旧的时光里。
爬满了外墙的薜荔半掩了白底黑字的校牌。耗不起眼的黑铁校门敞开著,两旁各立有一位身穿灰色制服的警卫。向里望去,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那些古旧的红色砖房却反倒成了点缀。
夏寒将随邀请函一同寄来的特别通行证放在仪表板上,顺利地驶入校门。而令伏唯感到奇怪的是:这所大学的校门竟是“坐南朝北”的。
国人建造房屋,向来讲究朝向。按照科学分析,“坐北朝南”利於采光,并能够回避掉冬季的大风。而“坐南朝北”的房屋通常都被称为“倒座”,在等级上都略逊一筹。
第06章
就算日後科学昌明,没必要讲究什麽“主次尊卑”,但是根深蒂固的 “坐北朝南”却不容易改变。所以眼前这座“倒座”的大学,却又不知蕴含著何种深意。
听了伏唯的疑惑,夏寒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S大有个南门。但那边是後来增建的,学生们不买账。再加上除去医学院外,其他二级学院都在北校区,所以大家还是把北门当作大门进出。”
说著,他已经将车子停在了泊位上。
两人下了车,面前便是一个方形的下沈水池,约有百余个平方大小,围著一圈被摸得光溜溜的石栏杆。
池心立著一座假山,潭水泛出一层油油的绿色,看起来并不像是活水。
“这是放生池。”
夏寒为伏唯介绍:“每年都会有一些阿公阿婆放些乌龟小鱼进去,听说比学校存在的时间还早。”
学校又不是寺庙,居然开门就是一个放生池?这实在有些奇怪。伏唯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又跟著夏寒紧走了几步。
水池後面是两个造型美观的花坛,簇拥著中央水泥路一直通向行政主楼。
行政楼是一幢同样被薜荔缠绕著的六层红砖建筑。有著中式的红色槛窗和变形的古希腊多利克柱廊,显然是中西文明首次碰撞时期的产物。
走进黑阙阕的大门内,糅合了霉味与受潮石灰的森冷气息扑面而来。
门厅不到四十平米,满是孔洞的天花板上垂下古旧吊灯,照出昏黄的粗石地面。地面正中竖著一人多高的正身镜,镜脚上堆著盆花。
镜子後面便是老式水泥楼梯,左右对称的那种。
夏寒指著楼梯道:“校办公室在三楼。”
伏唯点了点头,两人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令伏唯感到惊奇的是:从二楼开始地面都铺了红色木地板,即便是最小心地走在上面,都会发出“吱噶吱噶”的响声。
夏寒领著伏唯在不透光的昏暗走廊里行走,很快找到了挂著校办公室木牌的房门。
敲门之後,里面传来应答的声音。
“请进。”
夏寒推开门,突然明亮的灯光令伏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与此同时,他听见椅子移动和急促的脚步,随即有一个男声欢喜道:“夏寒,果然是你!”
睁开眼睛,伏唯看见一个与伏桓年纪相当的男人,西装革履,正激动地按住夏寒的肩膀。
回应他的激动,夏寒也狠狠地拍了一下对方的後背,啧道:“哟,老冯,多年不见混得不错嘛。”
顿了一顿,他便为双方介绍道:“伏唯,这位是S大的校长助理冯骊,也是当年伏桓的同班同学。老冯,他是我的小跟班伏唯,伏桓的弟弟。”
虽然不满自己被称为“跟班”,尤其还是“小跟班”,但伏唯还是平静地与冯骊打了招呼。
邀请两人坐到沙发上喝茶,冯骊上下打量了伏唯一阵子,感叹道:“不愧是兄弟,他长得很像大一时的伏桓。但是看上去还要小一点……我说夏寒,你们报社该不会是奴役童工吧?”
“童工?”夏寒失笑,“别被这张娃娃脸给骗了,他大学毕业都快一年了。”
“是麽?”冯骊惊讶地笑了笑,“娃娃脸很好,方便接下去的工作。”
听他提起了工作,夏寒便催促道:“闲话少说,把我召唤回来是为了什麽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好的,我们现在就开始。”
冯骊的脸色立刻沈淀下来,缓缓说出了让他困惑了大半年的怪事。
“你不知道,今年开春以来,我们这个校区已经死了四个人。”
说起“校园里死人”,绝大多数人的直接反应无外乎两个。
第一,课业负担繁重,绝望自杀──这一类以跳楼为主。
第二,校园暴力,情杀仇杀,心理扭曲的校园杀手──这一类较为罕有,一出事影响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