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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湖水绿如蓝(8)

燕染被他怪异的的思维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是李夕持却没有这个耐心替他解释,而是直接一把拉住了燕染的胳膊。

“你自己惹出来的火,难道就准备一走了之?”

正说著,李夕持手上又是一阵使劲,燕染卒不及防,竟一下子被他拽进怀里,仰天向後躺倒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被抱进了碧纱厨里的床上。而李夕持扬了一扬手臂,左右的青色帷幔便晃悠悠地垂下,将整个床完全遮住。

实在是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直到这时,燕染才猛然反应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李夕持竟然立刻就要他侍寝!

可是,先撇开自己不愿与李夕持有亲密接触,就算是为了孩子著想,接下来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不行!!!”

情急之中,燕染也顾不得再去细想什麽借口,直接拦开李夕持伸过来的手,屈起身子向床边退去。可是李夕持动作仍然比他迅速,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将他抓回到身边。

燕染虽然领了冬衣,但尚没有机会换上。因此身上仍然著的是几层单衣。如今看在李夕持的眼中,便是一团破布。

“这种衣服,没有必要再穿。”

他一声冷哼,随即只听“哗”地一响,李夕持轻轻一扯,外罩的那件便应声撕裂。

燕染的襟口一松,立刻就有厚厚一叠宣纸跌落下来。

李夕持一愣,随手抓过一张展开,竟是自己昨夜信手涂鸦的东西。上面全部都是心思混乱时的言语,如今连自己看了都会觉得惊讶。

然而就是这种胡言乱语,却被燕染偷偷地收进了怀中,难道是他读出了什麽连自己都不曾觉的东西?

心情忽然间变得复杂,李夕持抓著一张纸送到燕染面前,低声问他:“你为什麽要把这些带走?”

在惊觉宣纸跌落的瞬间,燕染立刻想起鸂鶒木的事,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那日焚烧鸂鶒木的理由与偷拿宣纸是一样的。第一次等待自己的是彻骨寒冷,而这一次算是再犯吧?只怕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这样想著,燕染的嘴唇甕动几下,最终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才能逃过惩罚,怕只怕李夕持一怒之下对他鞭挞,那样会严重伤害到孩子。

刚才的疼痛还历历在目,燕染不敢再去细想。可他却万没有料到,李夕持并没有打算继续追问。

男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将他拥进怀中!

惊骇之後,燕染觉得下腹一阵灼热,而与李夕持相贴的地方也传来异样的温度。

虽然对於情欲之事颇为淡薄,但燕染很快也反应过来,他急忙伸手将李夕持推开,同时低头不再去看李夕持的眼睛。

一心以为燕染已经完全臣服柔顺了,却不意又遭到拒绝,李夕持皱起眉头。他似乎要说些什麽,可看著燕染惨白的脸色,最後居然生生地忍住了。

“等你愿意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再度冰封起脸上的表情,径直下了床,推门而出。

李夕持虽然命人擢升了燕染的等级,却尚未有细心面面俱到地改善他的生活。於是这天晚上,燕染依旧回到後院的屋子里,整理好那一包新得的衣服,早早地躺下,人却辗转反侧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昏昏沈沈,并似乎开始做梦。

梦里,他看见自己遇到另一个李夕持,一个长得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这个男人在梦里向他微笑,神色温柔。

这天之後,燕染依旧在午後往梦笔轩打扫,却一次都没有再遇到李夕持,甚至连书房都没有被人使用的痕迹。不久後,他便听说沈公子生了病,看来这几天李夕持都一直守在揽菊轩中。

事情忽然变少,燕染的脑海中便开始寻思起一些事情。院落清幽,无人打扰,他便时常神游,人也变得更加沈默。

那天中午,他按惯例去腊梅树後的耳房用膳,走到门前却突然住了脚步,定定地抬头去看著什麽。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的肩上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在想什麽?”郑长吉笑著站在他身边。

第10章

燕染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在看那匾额上写的什麽字。”

“香浮玉沼。”郑长吉替他读出来,“怎麽了?”

燕染道了声谢,然後轻叹:“我不认识焱朝的文字。”

郑长吉愣了一愣,然後盯著燕染的脸看了一阵子。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他说,“遇到不顺的事情了?”

这句话令燕染不禁失笑:“你何时见我开心过?

郑长吉逗他:“现在不就笑了?”

燕染心里呆了一呆,立刻敛去笑容,将头别转。

而郑长吉却突发奇想,抓住了燕染的手道:“不如这样,我教你识字可好?”

燕染心中打了一个突:“你,教我识字?”

郑长吉点头:“别看我在这里做事,其实也曾经得中过乡试,教你读书写字,应该不在话下。”

听他这样一说,燕染似乎是有些兴趣,却怕他只是在逗弄自己,因而拒绝道:“我没空。”

“怎麽会没有空呢?”郑长吉似是对燕染的事了若指掌, “你现在只需要在午後打扫梦笔轩,王爷整日留在揽菊轩,你根本就没有什麽要整理。怎麽会没有空?”

这话说中了燕染的近况,他又改口说:“我没有心思学。”

“这又是一个任性的借口。”郑长吉叹道,“你恐怕是要长留在大焱,若连文字都不识得,将来总会吃亏的。”

这个提法,倒像是一根尖锐的针,挑起了藏在燕染心中的某种心思。

“将来……”他不禁重复了这个词。

自从入府之後,燕染所想的未来,最远不过是一定要逃出这个樊笼,而至於离开之後的生计,他竟一点都不曾考虑。及至後来发现有了孩儿,更是一心只顾著担心生产之後的事情,慢慢地竟连亲王府都不想要离开了。

思及至此,燕染似有所动,死寂无波的眼眸中终於泛起了一点波澜。

郑长吉是无时不刻在观察他的,因此更近一步道:“你若还图个将来,就不应该再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而我愿意帮助你。”

燕染闻言,心头微震,终於将目光转向郑长吉身上。

“你为什麽要帮我?”他轻声问道,“我又要如何回报你?”

“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太可惜。”郑长吉轻轻一笑,笑中却隐约有些莫名的惆怅。

“至於报酬,我只负责浇灌培土,看你自己是否能开花结果,又是否愿将果实赏赐在下一两个。”

似乎是被他那温柔下的忧郁所感,燕染恍恍惚惚地便点了头。

於是从那一日开始,燕染便开始随著郑长吉学习大焱文化。他其实并不是对此一窍不通,而百刖的文化,多少也受过一些大焱的影响,因此虽然算是另起炉灶,他也不觉得多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