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悟出了叶青鸿将这件事交给自己与沈妙玄的用意:其一,皇宫密道不宜让黑锦军的人知晓。即便他们是叶青鸿的心腹,然则不到万不得已,叶青鸿还是不愿将这“狡兔三窟”的秘密公之於众。
其二,任何一个能够得知皇宫密道的人,在朝廷中都会拥有不容忽视的分两。而对於他们的“处置”更应该“秘之再秘”。
那麽叶青鸿又凭什麽将这个密道的事情告诉他叶荫深知道呢?
是因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说明他叶荫深已经取得了相当的信任?
又或者说,叶青鸿更有别样的心思?
叶荫深意识到,自己刚解开一团疑惑却又遇上另一片阴霾。然而这仅仅只是复杂时局下的冰上一角。
他离开大若山仅仅一年,回返故土也尚未弥月。却已经见识了国与国之间的危机四伏;窥到了朝堂里的暗流涌动。──这一切,在他身为帝王时竟无从觉察。
那时并非无风无雨,而是因为有个人立在他的身前──既挡住了风雨,也阻住了眼界。
第42章
牛车虽慢,总也算是在向前移动,并没有过多久就接近了玄坛小路。
而就在小路口上,有一个神情郁闷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等著他。
“我本想赶去找你的。”
由叶荫深搀扶著坐到牛车上,沈妙玄的脸色只能用“难看”来形容。平日利落束起的发髻此刻披散著,眼镜周围也略显浮肿,可与之相对的却是润泽的面色与绯红的唇瓣,犹如带露的蔷薇一般可人。
“你早上怎麽不来叫醒我?”他蹙著眉责怪叶荫深,“连阿紫早上也没有来。”
叶荫深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昨夜遇见了李抱秋,干脆倒打了一耙道:“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将门封住的麽?我与阿紫早上都有见过那个门封,与你惯用的手法相近,我们因此以为是你不想被打扰,这才……”
他这样说著,一边偷偷打量沈妙玄的表情。
李抱秋与沈妙玄师出同门,所施展的仙术手法近似这也是在情理中。若是那门封果真是李抱秋偷偷所为,那麽沈妙玄接下来应该会有十分可爱的反应罢。
“你是说我卧房的门……?”
果不其然,沈妙玄显然不知卧房昨夜被李抱秋封住的这个细节。可听见了“手法相近”这四个字之後,还是马上明白了一切。
这个卑劣的李抱秋,怪不得今天早上自己会睡得这麽沈,几乎错过了要事!
恨归恨,可沈妙玄也不能当众明说了昨夜之事,因而也只能一边恨恨地咬住嘴角,另一手则扶著额头,巧妙地遮掩住脸颊上的飞红道:“对……门是我封的,昨日我是有些乏了,因此连这事都忘记。”
他勉强圆了一个谎言,紧接著主动回避道:“先不说这件事了,宁王那边可有什麽进展?”
叶荫深心里好笑,却还是正色道:“不仅有,而且有很大的进展。”
於是,他便将方才在红天秘境之中、御书房内的对谈内中择要说与沈妙玄听了。
“看起来竟然还牵扯到了目连国的人?这下子北九黎的局势也将开始混乱。”
听了叶荫深的这一番讲述,沈妙玄倒不显得吃惊。他既择了燕国而来,便正是赌定了叶青鸿将是这乱世中的一根砥柱。只是这波席卷南国的乱流,如此迅速地就来到了北方,就著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思及至此,他单手托腮,蹙眉道:“所以宁王要我们埋伏著,看有没有人从那密道出来。若是有,而我们又不认识那又当如何?”
如何会不认识?叶荫深在心中叹息,却微笑道:“不认识不要紧,宁王说不需要打草惊蛇,我们只要弄清楚那人是如何与两个太医接头的便是。”
“那事不宜迟。”沈妙玄当机立断道。“此刻尚是白昼,那人想必也不敢贸然出行, “既然宁王已经告诉了你密道出口的地点,那我们此刻便往那里去守著罢。”
叶荫深点头称是,便将密道出口的方位说了。牛车缓缓调了个方向,往城东而去。
第43章
通往皇宫的密道口隐藏同元城东郊的一条小巷内,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间半倾颓的废屋。叶荫深与沈妙玄将牛车赶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藏好,只身靠近。
屋子在死巷尽头,四下里堆得满地杂物,蒙著厚尘。所幸昨日後半夜落过几滴雨,青石的小路上尚不足以落下痕迹。
二人就在青石上行走,一面留意四下里的动静。
小巷内很静,没有一丝人的动静。那座废宅的大门看起来只是虚掩,然而却是如何都推不动的,因为门背後加挂了两把青铜广锁──而钥匙只掌握在知晓密道的人手中。
“就是这里。”叶荫深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後十分肯定地下了结论,“有人从这里出来。”
顺著他的指点,沈妙玄同样向著门板望去,那里有张蜘蛛网,一半好好地悬挂在檐下,另一半则古怪地夹进了门缝中。
确实只有门被开启过才会制造出这种效果。
沈妙玄失笑道:“看来你我这下子真得守在这废屋边上了。”
“应该说是不出宁王所料。”叶荫深却无故叹息,“只是,我们不知那个人是否还会再用这条密道。又或者,何时才会用。如此傻等,岂非有守株待兔之嫌?”
“余先生不必多虑。此事便包在贫道身上。”
沈妙玄从怀中取出两枚纸鸟。
“他们能够替代你我观察此处,甚至比我们更为敏锐。”
言毕,默念一句口诀。金光过後,两枚纸鸟竟展翅腾空,化作两只惟妙惟肖的山雀,左右蹲在了废屋檐上。
“纸鸟不像真鸟有夜盲,一日不见门内有人出来,它们便会一直等候下去。”
说著沈妙玄又取出两根腕绳,分别系到自己与叶荫深手上。
“这腕绳是由纸搓成,与纸鸟有灵犀之应。若是这里有了什麽动静,透过腕绳就能知道。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对於沈妙玄的法术已有充分体认,叶荫深知道他值得信任,於是二人还是坐上牛车回去玄坛小路。而在密道口的这段插曲则心照不宣地不再向任何人提起。
时间很快流逝,转眼已过薄暮。叶荫深与沈妙玄用过晚膳便各自在房中看书,俄而窗外虫鸣卿卿,那手腕上的纸环竟冷不丁地颤动起来。
是密道那里有了状况?!叶荫深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去找沈妙玄。
“我也感觉到了。”沈妙玄点头,“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叶荫深问:“我们现在是否应该立刻过去?”
“这倒不必,将你的腕绳解了与我。”
沈妙玄如此吩咐,同时也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解下。口中念念有词。未过多久,只见那两道纸绳开始燃烧,并旋即成为一陪灰土。沈妙玄又以铜盆盛了水,将灰土洒入。稍顷,澄清的水面上竟然开始出现了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