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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回魂梦与君同(网络版)(23)+番外

捉住颜离熙的手,执意要他感觉一下自己心里“痛苦”的感觉。知道自己甩不开这个缠人高手,颜离熙也就懒得推拒,让梅皓顺势扑在他身上,他知道就算是这只欲望多多的狐狸,经过一个白昼的游猎也决不可能会有那么好的精力求欢。

“心痛?你又能痛多久……”

车外的雨小了些,颜离熙便欠身将竹帘挽了起,夜凉如水。

“嗯,直到知道你没有死,一共五日又三个时辰。”

环抱着爱人的手落了个空,梅皓毫不介意地就地打了个滚,惬意仰卧。然而颜离熙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了。

“也许,那个时候死掉的人,真的是我,那就好了……”

远望着渐渐暗去的风景,颜离熙说出自从离开和之坟前之后便一直在思索的事。朝堂纷争,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手上甚至是身上已经染了无数人殷红的血。然而这个世上并不容许如果的存在。属于自己的过错,就一定要由自己来担负。若说慕容刑登基之前他的所作所为是造孽的话,那么这其后的五年就是赎罪,交出身心偿还那些被自己一手抹煞的事物。

对此他心甘情愿。为了这江山,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呕心沥血,却只能沦为所爱之人的玩物,肆意践踏;也许自己就是那种,生来就注定成为青史污迹的人。

“说什么呢?不许这么说!”

从刚开始便和颜悦色的梅皓,却突然一下子严厉起来,不过熟知他秉性的颜离熙只是回首一眼。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已经痛苦过了。”

这句话,更加激起了梅皓的强烈不满。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在你死掉的时候才会有。”

颜离熙却不再开口。任由梅皓再次扑上来,动情地啃噬着他苍白的颈项。并在心中暗自决心无论多么累也要好好“教训”一下。

这个晚上,本是用来仔细探听白日里遇见慕容刑之后颜离熙的口风的,现在看来想要有所收获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

是的,不仅仅在面对死亡时才会有…那种痛,我已经痛了七年,而且不知道还会痛多久……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再痛苦一次了……

不,现在不仅仅是在赎罪,还是在……犯罪。

靠山王府的队伍,这一南去便像是粒石子投入了湖中,安静得不留一丝痕迹。然而这半个月,对于皇城中的某些人来说却是不平静。

第三十二章

深秋后宫内的气氛也如同天气般渐渐凉了下来。所有为冬天而作的准备总是一再重复,有条不紊却也兴味索然。人们似乎是被这单调的活动压抑住了性格,开始对周围发生的事漠不关心,就连慕容刑也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上朝。

新宠宾与怜不再那么经常地出入宫廷,最近五天来更是踪影全无,也许是为了印证真龙天子多情好色的通用本质,宫里曾经传言说他已经被慕容帝尝腻了打发走了。不过这也只是茶余饭后的大胆揣测,等到天更凉了些,便也没有人愿意浪费这些精力来关心这些。

就在命妇们都不再提起宾与怜之后不久的一个夜里,他却偷偷地再度进入了皇城。那夜降了霜,地上一面茫茫。

“一切都准备好了。臣明天就动身。”

因为慕容刑喜好偏寒,所以宫内迟迟没有烧起地龙,此刻在宽敞的殿内说出的话已隐约凝着白雾,宾与怜拢着袖子站在窗边,被遮住的月色照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听见了宾与怜的回复,慕容刑放下手中的奏章,虽然不去上朝,但是奏折却不见得有减少。没了他这个皇帝,世上该发生的,还是会不停发生。

“那就去吧,记住朕派来援助你的人至少等到下月才会南下,而人数也取决于你行动的效果。……还有,如果你失败了,也不要想着朕会出面赎你回来。”

深深颔首,宾与怜自然清楚这一切的利害关系。就连比他老成许多的颜离熙都不得在这场风暴中折损翼翅,自己又如何能够逃过?而且他是自己主动要求承担下这个任务的。因为只要去了寒州城,便离解之近了一大步。这其中的危险他不是不知道,可却总有种奇怪的冲动怂恿着他,好像飞蛾扑火,看不见火的温度,眼中只有想要的光明。

向慕容刑辞了行,从御书房内出来夜已经深沉,远处隐约是巡逻侍卫们低声对着口令,眼前依旧是长廊。与上一次不同,上面披挂着的藤条大多已经脱落,只剩下枯老的主干依附在栏杆边。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宾与怜不经意地转头,瞥见远处停着一团白色的雾气。

不,不是雾气。

那白色慢慢朝着宾与怜靠近,无声无息,等到了相当近的地方,宾与怜才认出那竟然是梅妃。

失去了在宫廷内竞争的资本,皇帝顺理成章的疏远、家族长辈们也转而培植其他眼目,自然而然失去了尊荣与地位,在游猎之后不久,梅妃便被新宠的妃子排挤出了原来的宅院,现在应该是蜗居于这附近的旧屋中。

这些事宾与怜也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而现在亲眼见到她如同一缕幽魂似地飘过来,心里也不由得寒了一下。

“宾大人。”

那白色的人飘近,隔着滕蔓的枯枝站在宾与怜面前。古怪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扭曲的、似笑非笑的气声。

“这么晚了,娘娘还没有安寝么?”

没有回答,女人从袖中拈出一张纸卷,透过藤蔓塞过来。

“拿去。”

“娘娘这是何物?”

“太师府内的土木图……与靠山王府的乃是同时同人所作,拿去。”

伸过来的三根手指如同白骨,夹着的纸卷若薄翼微微颤动,周围光线微弱,在宾与怜看来就好像是一羽死蝶,明明没有生命却还在挣扎。

“拿去……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宾与怜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心中尚有疑问。按照从前的立场来判断,那绝不可能是对他有益的东西。

“怎么,你害怕了?”

枯藤后的女人低低笑起来,人们都说女人哭泣的声音很恐怖,但是现在这种空洞的笑声更让人觉得不安。

不知怎么地,宾与怜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失去了一切的女人,和得到了一切之后的男人同样危险。

“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知道害怕的……嗬嗬,过去我也是不知害怕的……不过现在,我不仅知道了。还要你替我把这个,把这个危险带给他……”

苍白的手,愈发向这边伸来。拿着的分明已经成了所谓灾祸的种子。

“娘娘为什么这么做?”

终于接过了那卷纸笺,同时女人细长的指甲擦过宾与怜的手背,有一股寒气切入他的骨髓。

“报复……总有一天,你也会想要这么做的……嗬嗬嗬……”

算是报复吧,本来固执地不愿意相信那场大火的真相,可是自从看见猎场中那顶轿子里坐着的人之后,一切的平静都变成了自我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