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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出书版(17)+番外

「你可知道我要交待你做什么?」小季回头问道,他双目绿光幽幽,竟似含了两星钩人的鬼火,「我要将那球囊皮管的用法教授给你,以后七夜,你便拿寿材里的尸首练习,要将整一罐子的水尽数注入到尸身里,漏出半点都不算出山。」

常留瑟看他又变出皮管来,方才如梦初醒地委屈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为了他啊。」小季贴到他背后,诡笑道。

青花瓷罐里装的是防腐药汁,垂丝君要了去自是为了给死人防腐,至于是什么死人,小季知道却不说,常留瑟也不敢多想。

只安慰自己天下怎可能有那样荒唐的事,又想既然本领真是他学了,横竖都有见到尸首的那一天。

往尸体里灌药并非纯无技巧,人体上的经络穴位,血脉骨骼都互相关联,要保尸首不腐,便要那药汁填入每一丝血管。

这其中的力道与分量,拿捏错一分便要前功尽弃,所幸常留瑟天资聪颖,小季又一刻不离的指点着,进步神速。

青年晚上提心吊胆地对着形色各异的尸首,白日里放松后便睡得不省人事。

垂丝君看在眼里,心里也薄有几分歉疚。

于是常留瑟两次有心无心的走错房门,一身尸味地摊错了床,男人也没有做过计较。

「过了今夜,这功便成了八九。」

小季伸出手指勾了个数,又望了眼常留瑟,低声道,「可是你似乎并不高兴。」

常留瑟摇了摇头,「许是累了。」

说着,便放下皮管脱了手套,抬眼看那仅糊着薄纸的窗棂,已透出鱼肚白。

他转身问小季,「明天还要来么?」

小季点头道:「最后一天了。」

又反问,「垂丝君最近如何?」

常留瑟只摇头。

小季道:「可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常留瑟苦笑道:「睡错了几次床,多少沾了些。」

小季突然又诡秘地笑道:「你喜欢他。」

常留瑟忙心虚地掩饰道:「哪有的事!」

「人身上,说话的不只是嘴巴。」

小季说着,舒展了一下右手小指,上面包了银打的指套,尖儿特别磨过。

平日里用它解剖尸首,只微用力一划,便拉开花花白白一片。

「你虽没有说出半个『喜欢』,但看着垂丝君的那眼神,肌肉的紧张,血管跳突与经络的抽动,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响——哪一个能够逃得出我眼睛?」

这话又说得血腥,常留瑟觉得自己不要说衣服,就连皮肉也一并扒光了看得通透。

又想活了这些年,竟头一次遇见言语上能压制自己的人,不由生出一股新鲜之感。

小季似是又读懂了他的心思,愈发贴上来,妖娆地笑道:「其实我看出,你不仅心仪了垂丝君,也对另一个人动了思量。」

常留瑟诧异道:「连我都不知道仅还有一个人,你且道是谁?」

小季酥了骨头地媚笑道:「我啊。」

常留瑟实实在在地惊了一跳,瞪大眼睛道:「哪有的事,你莫要消遣我。」

说着便要挣开,却没料到小季蛇一样粘了上来,凑在他耳边吹气,又低声道;「你看到我的时候,心跳之音,直流之音,那筋骨与肌肉的动作也是美妙……」说到一半却没有了动静,竟是完全陶醉在了回忆之中。

常留瑟背上已出了几潮冷汗,正要悄然脱身。

耳边却听一阵银铃乱响,花蛇竟也从木柱上倒缠下来,小季听见了声音,抬头抛了眉眼给那条花蛇,笑道:「以前这么多人,也不见你来凑热闹,看来是真喜欢小常了。」

这边常留瑟早怕又得合上眼去,只觉出温凉的一根粗绳子慢慢套在脖子上,接着是小季一双冰冷的手贴上来,同蛇尾一道插进衣襟里胡乱抚摸。

常留瑟虽肖想着垂丝君,对于情事却尚是白纸一张。

他紧闭着眼抖得厉害,嘴给反反复复地亲了,胸口也完全不知究竟是人嘴还是蛇嘴轻轻滑过,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寒粟。

直僵硬成一块死木,比寿材里躺着的还不可救药。

黑暗中,只听小季抱怨道:「如此不解风情,怪不得连垂丝君都钓不到。」

他正说着,长屋外突然一阵风过,竟传来阵阵衣袂摩挲的声音。

小季慌忙放开常留瑟,指尖劲气弹开屋门,正看见垂丝君一身水色长袍,负了手立在眼前。

常留瑟听见响动,也睁了眼,待看清楚来人后反而情愿自己没生眼睛。

倒是小季狠狠拍了一记他的背心,推了出门,又轻声道:「先入者为主尔,真正便宜你了。」

蛇性最淫,季子桑的脾性,垂丝君怎会不知,凡看得落眼的都要尝一口。常留瑟何等精致的人,自然不得幸免。

之所以造成今夜这个状况,也正是因为垂丝君一时的退缩,送羊入了虎口。

他看见衣杉不整的常留瑟被推过来,胸间突然觉得酸涩,也不再与小季打招呼,只揽了青年的肩头离开。

常留瑟由垂丝君领回了客栈,沐浴更衣用早膳,一道上都在琢磨小季说的那句「先入为主」,他觉得意有所指,左思右想却说不出所以然,一道辗转反侧后昏沉起来,丝毫不察垂丝君立在门外,直到他入睡方才离开。

这天该是去义庄的最后一夜。

常留瑟虽有些犹豫,却并不愿拂了垂丝君的念想,只是在黄昏时故意磨蹭着,专等垂丝君松口,好免了他这趟行程。

然而垂丝君到最后也没有看出他的心意,只写了张字条让他一并带去,青年好奇地偷看了纸条的内容,不过是一行小楷:兹欠季子桑雪域千年天虫三尾,年内补齐,立此存证。

他想不明白这话的用意,直提心吊胆地进了义庄,小季却不在里面,特到后半夜才见他踏月色而归,手里拿了个血淋淋包袱,正经打开却是一块石头。

常留瑟见了小季,便递了纸条。

小季看了笑道:「他这是给你讨保来的。拉不下面子拜托,便拿天虫来说话,倒是他的作风。」

常留瑟听了他的话,心中怦然一动,小季收了字条,又讪笑:「你且别得意,他宁可讨保,也要让你再来学,就代表着你不如这罐药汁,更不如那药汁要灌的尸。」

顿了顿,他又主动贴上来问:「你想不想知道垂丝君要给谁防腐?」

常留瑟努力想想,苦叹一口气,终是摇头道:「你既这样问了,答案恐怕也就跟我想的一样。」

小季见不得他叹气,拉他到桌边将手按在都块石头上,阴阴地说道:「我且帮你一个大忙,当作昨日唐突的赔罪。」

常留瑟乍触到那块石头,手心突跳了一记,这石头表面温热,又有点挣扎,竟似乎是活物。

小季见他惊惶,得意地笑起来:「这是兽心石,只出在城外摩尼寺崖壁上,一半是活人来的,自然有热气儿,割下来还会流血。」

常留瑟听不懂什么寿星不寿星,摩尼寺倒隐约还有些印象,他看着小季将石头放在桌上,略刮掉些青苔与泥痕,用银指套切下指甲大小的一块,那血水立刻冒出来,小季拿布擦了,取来一个瓷瓶将石头扔进去,转眼又利索地封了口,递给常留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