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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出书版(45)+番外

季子桑知道他说的是归尘主人,一笑带过道:「怎么会想他?我对他,就好比垂丝君对你一样头痛。」

常留瑟听了这话,自然开始联想归尘主人抱住小季的腰,黏住不放的诧异景象,不由得好笑,于是开了门,将人迎进了屋内。

小季在屋子里坐了,急忙偎近薰炉——原来也是个怕冷的人。

等到人渐渐暖和了,这才如蛇一般伸张了身体,在四下里踱步,同时抱怨道:「你这几天可清闲,我倒是一直在外头忙着,明明是你需要出一口恶气,却是我在做这个冤大头。」

常留瑟急忙否认道:「可别!我没请你报仇,殷朱离的事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你不要拿我做挡箭牌。」

季子桑吐了吐舌头道:「好吧好吧,算我对殷朱离怀恨在心,不关你的事。」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才几天不见,怎么就这么不够朋友了?」

常留瑟笑了笑,只顾去逗杨柳青。

季子桑放了熏炉凑过来继续说道:「那和尚好像真的决定耍亲近鲤鱼,这两天连『阿弥陀佛』都念得少了,整天推着轮椅在工地上走动,晚上也住在一起,也不知道进展到什么程度。」

常留瑟听了也有些惊讶,小季又继续说道:「这边一头热了,倒是鲤鱼又别扭起来,冷着脸不去搭理他。其实就我说,若是鲤鱼能够保持过去的态度,这两人恐怕早已经凑作一处了。」

常留瑟缓缓道:「这就是你我二人的功劳了,和尚被你激动了凡心,鲤鱼倒被我吓进壳里面去了。」

二人视线相交,互看了会几,突然一起笑出声来。

「其实我来,还有另一件主要的事。」季子桑趋热打铁,「归尘主人在书信里与我提过,垂丝君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件好宝。刚才垂丝君说他把东西给了你,你不如拿出来看看?」

常留瑟想了半天:「我记性不好,不记得了。」

小季笑道:「就那个冰精啊。」

「冰精?什么冰精?」常留瑟继续装傻,又放意将话题扯开:「你刚才不是在洗澡?怎么会遇到垂丝君的?」

小季笑了笑,忽然凑到他耳边反问:「你说呢?」

常留瑟不语,他虽明白这不过是小季的戏谑,笑容却依旧凝滞在了脸上。

季子桑又拍了他的肩膀道:「放心,我沐浴之前与垂丝君比剑来着,是那时候说的。我可不是问你讨,这东西我家乡那边的洞里多得很,你不给看也就算了。」

常留瑟这才回答:「无妨。」

便转身取来了秋瞳,拔剑出鞘,竟然单单抽出了一截剑柄,本该收纳剑身的地方落下一段青绿色的玉石来。

「这倒藏得巧妙。」

季子桑接下冰精,又回头去看那柄秋瞳。

「如此一把好剑,竟然成了你收藏冰精的空壳。不觉得有点暴珍天物么?」

「恰恰相反。」常留瑟满不在乎道:「我想把冰精改造成为剑刃,等有机会就去找匠人打磨加工。反正我不喜欢这口秋瞳,刚好改造了。」

小季追问道:「这也算是垂丝君给你的东西吧?就舍得这样糟蹋?」

常留瑟摇头笑道:「天下的神兵利器何止少数?我所想要的,是能与太凤惊蓝凑做一对的兵器,就好像我要做的是他垂丝君的情人,若是寻常的朋友,那倒不如撕破了面皮上他一回,就算以后兵戎相见,也算值得了。」

季子桑咂舌道:「你上他?胃口被他惯得益发大了。」

常留瑟但笑不语。

季子桑于是低头去抚摸那块冰精,赞道:「果真好物,即便在我家乡,亦不曾见过如此上品,雕琢成剑刃,可顿时凝注血管,不使血液溅出,实在是绝妙。」

他这样夸赞,常留瑟很快便有些得意。

季子桑趁他不注意,突然从衣袖中滑出一截与冰精一模一样的青绿色玉片来,又将手里的冰精纳入袖中。

所有这一切仅在一瞬之间,快到常留瑟无法察觉。

季子桑将秋瞳依旧还到小常手上,又寒喧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季子桑出了常留瑟的屋子,沿着曲曲折折的游廊走了好些路,最后看了左右无人便猛地一拐,钻进了边上一座院中。

院子里,垂丝君正背着手等他。

季子桑从袖里抽出冰精,交到垂丝君手上。

男人检视一番之后低声问:「常留瑟到底把这东西藏在哪里了?为何我一直都没找到?」

小季将常留瑟意欲改造秋瞳的事转述了,末了还故意抱怨道:「你哪里是找不到?分明是故意要转移注意力,等他发现东西没了,自然把帐算到我的头上,八竿子不关你的事。」

垂丝君笑道:「抱歉,但我相信以你的技巧,决不至于被他发现。而冰精的用处最好也不要让他知道,省得不必要的麻烦。」

季子桑瞥了他一眼,促狭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小常对你一心一意,没想到你还要背着他做小动作。我要是他,真正要心灰意冷了。」

垂丝君蹙了蹙眉回答:「东西本来便是拿来做双棺的配件,若说有什么失误之处,那也是我不该将冰精交给小常。」

季子桑笑道:「若是陆青侯来讨常留瑟棺材上的装饰,不知你给不给?」

垂丝君只回了一句:「别闹了!」

季子桑知道他内心已经起了波澜,也就不再追问,两人先后出了院子,竟见摩诃和尚推着殷朱离立在不远的游廊下,恐怕已将刚才的对话听去了七八成。

殷朱离面上没什么反应,只对垂丝君点了点头,倒是摩诃解释道:「回来取些东西。」

垂丝君亦微往颔首,四人就此再次错开。

摩诃和尚推着殷朱离回到别院,进了内室,将鲤鱼转扶到宫帽椅上,加了几个靠枕,又要帮他将腿用毯子盖上。

「免了。」殷朱离推开他的手,「有什么事在工地里说不得的,非要回到这里来?」

摩诃依言收了手,在椅子边俯身,「我只是想要对你说,不要再修那座庙堂了。」

殷朱离抬头:「为什么不要?」

摩诃道:「你不是想找我么?现在找到了,再修又有何意?」

殷朱离冷笑:「怎么忘了佛道之争?」

和尚叹道:「你真在乎那个结果?」

殷朱离似乎有所犹豫,却依旧嘴硬道:「是。」

和尚低头凝视着他的脸,似是欲言又止:「那便随你了。」

这下子轮到殷朱离吃惊,反问:「你叫我上山,难道就是问这件事?」

摩诃答道:「你若还想一较佛道的高下,那我后面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殷朱离问:「你为何要我放弃佛道之争?」

摩诃和尚沉寂了半晌,缓缓道:「因为和尚即将不再是和尚。」

殷朱离眼皮重重地眺突了一记,脸上滚烫火辣,心中狂跳,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晕眩无力之感。

他好半天才定住了神思,问道:「和尚不做和尚,那道士,是不是也不能继续做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