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行,你越是想著它,它就越是跟著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自杀者的鬼魂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这是一个枯瘦、发黑的男性鬼魂,双眼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漆黑的大洞,破烂的衣服下,手臂瘦得只剩下两根骨头,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这时候再没有人说话,陶其华甚至屏住了呼吸。
那鬼魂就在他面前站定了,直勾勾地盯著他,足足瞪了有将近半分钟之久。就在陶其华以为自己多半凶多吉少的时候,它突然一个转身,沿著三人来时的路线摇晃著走了过去。
是鞋印起作用了!
「没想到鬼还真好骗!」
等到鬼魂走远,陶其华猛地喘了一口粗气,笑出声来。他掏出手机,想要拍下鬼魂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旁的林深还来不及阻止,只见手机萤幕白光一闪。
「什麽嘛,果然还是拍不到鬼魂啊。」
手机相册里自然只是一张普通的夜景照片,陶其华正在嘟囔,後脑勺忽然一阵钝痛。
「你这只猪!想拍是不是?现在给你拍个够啊!」
林深朝著他的脑门打了一拳还嫌不够,抬起脚又补了一记。陶其华从未见过他发这麽大的火,一时间也呆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林深发火的原因。
迷雾弥漫的野树林里,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
发出声音的并不是野兽,而是鬼魂,都是被陶其华的闪光灯勾引过来的孤魂野鬼!
「胡三。」
饶是林深,此刻的声音也带著些紧张。而巴叔则立刻将林深护到了身後。
「喂,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陶其华慌了神,此时最近的一个鬼魂已经将鼻尖凑到了他的脸颊上。陆续而来的鬼怪很快将他团团围住,它们有的死死盯住陶其华,有的凑过去嗅闻,还有的则乾脆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要去舔他。
前後左右的退路都被封堵了,但是陶其华反而没有刚才那麽惊慌。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嘴巴,捂住耳朵,屏住呼吸,心想著只要挨过这一阵,这些傻鬼就都会乖乖跟著脚印走掉了。
可是这一次,在鬼怪离开之前,他等到的却是一声警告。
「闪开!」
喊话的是胡三,语气短促,一听就知道是发现了什麽紧急状况。
陶其华刚想要睁眼,背後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将他一把抓了过去。紧接著,他的左脸颊一凉,鼻梁上好像被什麽又尖又细的东西快速划了一道伤口。
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把四十公分长、寒光凛凛的砍刀,刀刃上还沾著自己的血。就是这把刀,刚才只要再稍微往前那麽几公分,就能乾净俐落地削掉他的鼻子。
刀是实体,持刀的那个人自然也是。他故意混迹在一群鬼魂之中,团团黑影与浓重的雾气完美地掩盖了那一身血迹斑斑的黄色雨衣。一刀落空,他并没有迟疑,第二刀紧接著凌空劈下。
但这时的陶其华已经反应过来,他迅速闪身躲避,同时冷不丁地大喊道:「快看快看,那些鬼来追你了!」
黄雨衣愣了一愣,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停,但是显然,这句话还是在他心头发挥了作用——因为那些一开始就围在陶其华身边的鬼魂们,开始转而朝著黄雨衣走去。
而这一次混迹在鬼魂黑影中的是胡三。
他就像一颗充足了气的排球,右脚在地上一踮,整个人就轻盈地向前方弹跳起来,黄雨衣被他撞倒在了铺满落叶的地面上,一开始还努力挣动了两下,之後就没有了动静。
陶其华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颈动脉。死了!
「不是我干的!」坐在黄雨衣身上的胡三立刻撇清关系,「我可没用那麽大的力道。」
「掀掉他的雨帽。」一旁的林深吩咐。
陶其华立刻动手,将那件被血浸透的黄色雨衣整个扒下来丢到一旁。两束手电筒的白光汇聚在一起,照亮了一张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死白色的脸。
这竟然是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他睁大了无神的眼睛,半开的嘴角还挂著腥红的血丝。脱拉雨衣时的动作牵动了他的脖颈倒向一侧,有一小截腥红色、裹满了唾液的肉块滑了出来。
是断掉的舌头。
但真正令他们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个杀手自杀的方式,而是他的身分。
「沈君?!」
不会看错的,雨衣杀手的真面目就是那个一开始将陶其华用三轮车载到老校区,过後又偷偷尾随在他身後的葡萄学长!
沈君的行动确实曾经引起过他们的怀疑,可是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在那次露天咖啡座见面之後,他们甚至打消了对於沈君的怀疑。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又会想到一个谈吐正常的大学男生,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血案?
「搜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林深说道。
三个人很快就将沈君的遗体上上下下搜寻了一遍,又找到了一把折叠式匕首、一个钱包和一个兔脚护身符。打开那个瘪瘪的钱包,终於出现了重要的东西。
是一张沾了血的A4列印纸,摺了四摺装在夹层里。列印纸上是一排二十多个人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其中又有五、六个名字被用沾了鲜血的指印给覆盖了——很可能就是医学楼里那些被他杀掉的人。
「看起来这些人之中必然有什麽共同点。」
说到这里,林深取出手机将这份名单拍了下来,原件抹去指纹之後依旧放回到沈君的口袋里。然後他拨通了校园警卫处的电话,又让巴叔先行回家。
由於前些天台风刮塌了上山的主干道,警察还没赶到。大约半小时後,由学校组织的「搜救」队伍将半个树海照得如同白昼。
当学校警卫看见陶其华的时候,那吃惊的表情简直只能用「脱窗」来形容,他也不听林深的解释,直接让手下给陶其华上了手铐。不过这个误会很快就被澄清了,因为医学院教学楼的监视器忠实地记录下了案发的前前後後。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校务大楼六楼的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上至校长下至警卫处负责人,每个人的脸都青得跟黄瓜似的,忙著封锁医学院大楼、下封口令、联系警方与受害学生家属。
而作为唯二幸存的目击证人,陶其华与林深则被关在了会议室隔壁的小房间里,一杯清茶、一台电视,还有一个保全一眨不眨地盯著。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陶其华终於坐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正准备找点话题和保全套套近乎,忽然手机响了。
短促的简讯提示音,竟然是由坐在一旁的林深所发来的。
陶其华愣了愣,下意识地看看身旁,林深果然正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机。他之所以这麽做,一定是有什麽话不适合当著保全的面讲。思及至此,陶其华立刻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然後点开了那则简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