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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仙君种情蛊(107)

“……师弟小心。”

他的口型变换了几次,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个不咸不淡的词。

又是一阵愈发猛烈的山风袭来,香窥的场面再度快速变换了。

——

在这场索桥清谈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商无庸与任无心依旧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商无庸尽心尽责地传授各种修行法门,任无心也体贴地相帮处理一些日常琐事。

而练朱弦与凤章君也十分仔细地对任无心的日常修行进行了观察评定,确认他无论是根骨还是悟性都绝对不差。

这也就是说,叶皓掌门之前的评价并无夸大。那么任无心日后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也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未来尚且无法预料,但眼下,商无庸与任无心在碧云居中的生活依旧是平静甚至美好的。

可是这样的静好,却在某一天被突然地打破了。

香窥的场景第一次转变成了黑夜。天上下着罕见的瓢泼大雨,庭院里的大樟树在狂风中甩出千万条墨线。地面上的水泡不停地鼓起又破裂,像千万条鱼艰难喘息。

商无庸冒雨来到了师父的居处,发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瘦小少年。看模样比商无庸当年来到山上做杂役时还要幼小,面色青白又遍体鳞伤,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叶掌门为他解释了孩子的来历——这是法宗宗主妙玄子差人送来的,说是在附近捉妖的时候无意间救了这孩子一命。但法宗从不培养幼童,更不适合幼童生存,因此便顺路送来邻近的碧云居,希望掌门收留。

这便是掌门的第三个弟子,顾烟蓝。

与当年的任无心一样,叶掌门同样将照顾这第三名弟子的职责交托给了首徒商无庸。

商无庸原本并不反感这个决定,甚至还有点可怜这个小师弟。然而由此引发的一连串后续反应,却全部都是他所不愿看见的。

——

顾烟蓝来到碧云居的第三天,任无心就从商无庸的庭院里搬走了。他将西边的厢房让给了顾烟蓝——一个是已经成人且足以独当一面的二师兄,一个是垂髫之龄的年幼师弟,哪一个更加需要商无庸的照拂,显然是不言而喻。

不仅如此,由于顾烟蓝尚且年幼,商无庸也不得不抽出许多时间来陪伴教导,甚至相帮调养他孱弱的身体。简直就像是将自己当年在碧云居一步步艰难立足的过程再在顾烟蓝身上重复一遍。

但人的精力终归有限,如此一来,商无庸便无法如从前那样,以一己之力督管碧云居里庞杂的日常事务。

解决的办法很快就有了——除去一些必须由他与叶掌门定夺的大事之外,那些并不那么要紧的,便顺势分担到了其他人手中。

差不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任无心逐渐开始接手打理碧云居名下的矿山和田产生意。

他那八面玲珑的“保护色”和商贾血统果然发挥了作用,很快就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比商无庸更为出色。

可是打理这些事务也耗费了任无心不少精力。他时常在山下奔波,出入世俗之地,与人应酬交陪,仿佛又堕入了上山前的庸俗生活当中。

就这样,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被看不见的外力悄然牵扯着,渐行渐远。当他们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彼此之间就已经隔着需要遥望的距离了。

香窥的场景一直频繁地闪动着,显然这一段记忆无论对于商无庸还是任无心而言,都乏善可陈。

练朱弦拈动响指将所有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统统略过,眼前的场面陡然再度黑沉下来。

这一次,是夜间的室内。

院子里隐约传来一阵轻轻开门声,浅眠的商无庸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无言谛听了片刻,而后披衣起身。

推开房门,外头倒是一轮满月,清凉的月色洒落在樟影重重的庭院里,也勾勒出了那个许久未曾映入过商无庸眼帘的人影。

“师兄。”

那个人影儿冲着商无庸压低了声音,轻轻招呼道:“月色甚好,要不要出来喝上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商无庸:求求你了师父,你不要再捡孩子回来给我养了!!我有二师弟就够了!!

师父:急什么,我不仅要捡我还要生呢

任无心:师兄莫急,师父不捡,我捡啊

商无庸:你们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凤章君:阿蜒,我们……

练朱弦:我还没做好安顿下来捡个孩子的想法,谢谢

顾烟蓝:嘻嘻终于轮到小爷我登场了~小爷我的背景也不是好惹的。

第64章 双鱼叹

师弟上门相邀,如何舍得拒绝。

商无庸跟着任无心悄悄走出院落,在附近寻了个开阔清爽的地方,借着月光坐在岩石上。

没有酒盏,任无心就随手摘了两片蕉叶卷成筒状。双双满上之后,酒面倒影着一轮小小圆月,映得整个“酒杯”莹绿透亮。

商无庸借着月色细细端详着任无心,却又在对方抬头的瞬间挪开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何时回来的?”

“就在刚才。”任无心饮了一口酒,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次一连在山下奔波了七日,却统共只睡了不到八个时辰,现在连走路都是飘的。刚才还险些一头撞进西厢房,摸了门才想起那里已经是烟蓝的地盘了。”

“是啊。”商无庸笑笑,“西厢都归了烟蓝一年多了,你居然还能错找过来,也真是不容易。”

“搬出去之后,我本来也没怎么在山上住,光往山外头跑了。会找错地方也不奇怪吧。”任无心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一边嘟囔着问道:“师父最近怎么样?”

“一直在闭关。”商无庸道,“这次时间特别长,都小两个月了。没办法,花间堂的人一直赖着不走,他也不好得罪,只能躲着。”

一听“花间堂”三个字,任无心就乐了:“你说江南那帮子人怎么还没放弃呢?就那么想让咱们师父成为他们花间堂的女婿?就师父那脾性,他们还不如去找个和尚。”

商无庸却稍稍正色道:“有什么可笑的?你还得谢谢师父,没把这活儿推倒咱们两个的头上。”

任无心顿时咋舌道:“那我可得溜了,我这么一表人才又英俊多金的,被瞧上的可能性很大啊。妨碍我修仙可不行,免了免了!”

商无庸看着他故作夸张的表情,冷不丁问道:“那如果他们要找上我呢?”

任无心望向商无庸的目光很明显地顿了一顿,嘴唇翕动几下,仿佛调整了说话的内容。

“其实……师兄倒挺适合过那种有妻有子、平安喜乐的日子的。若有儿孙绕膝,你也不必整日坐在索桥之上,望着远处的炊烟与风筝了,不是吗?”

“……是吗?”

商无庸并没有再反驳任无心的话,但他的目光很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这之后,月光下的两个人陷入了一段相对无言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