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林子晴已经取出了线香,分与练朱弦和凤章君。三人各自点燃了,供奉在神案的香炉之中。林子晴与练朱弦还下跪祭拜,口诵祝祷之词。
仪式完成之后,练朱弦从乾坤囊里取出一枚竹筒,以血为饵滴进筒中,再置入一撮燃尽的香灰,将竹筒在供桌前的地板上轻磕了三下。
旋即,竹筒中有了动静。
只见一道细细的黑线爬了出来,落到地板上,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蜿蜒前行。
无需解释,唯一外行的凤章君也看出来了:这些是昨晚练朱弦从尸首身上拿到的蛊虫,它们爬到存蛊堂的哪里,哪里就藏着与它们同样的护命蛊。
真相呼之欲出。三个人默不作声,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蛊虫的一举一动。
这些蛊虫虽小,行进的速度却却不缓慢。转眼已经离开了正堂,进入右侧偏殿。
这里的陈设与正堂截然不同:整间屋子放满了顶天立地的巨大乌木药橱,每个抽屉均配有铺首与铭牌,或金或银或铜,显然有等第之别。
林子晴解释道,这些都是尚在人世的仙教弟子,总共六百一十三位。他还特意指出了属于练朱弦的那个抽屉,金铭牌金铺首,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倒是与本人性格有些相似。
尸首都搁在云苍了,蛊当然不可能从活人身上来——果然,蛊虫飞快地爬过了这间屋子,进入另一间偏殿。
林子晴说,从那间屋子开始,便都是死人的地盘了。
这间偏殿里没有精致的药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宽敞的木架。架上摆着一尊尊形似葫芦的硕大陶器。上边的小头敷了白~粉,再用墨笔朱砂细细地描摹出一张脸颊。下面大头则绘制了衣饰。
林子晴道,这些都是骨灰俑,护命蛊就藏在俑中。
凤章君再仔细看,这些俑的五官、发型乃至着装,每个都不太一样,美丑不一、男女有别,显然是依照蛊主人生前的特征绘制而成。
偏殿里阴冷死寂,被这成千上百个骨灰俑盯着看,实在有些瘆人。
凤章君低声问:“骨灰与蛊毒都收藏在一起?”
“俑里面没有骨灰。”练朱弦回答令人有些意外:“护命蛊最好的容器就是人体。人死之后火化,骨灰与瓷土、药草、泉水相和,捣制为为泥、烧出罐形。生前,蛊在腹中;死后,蛊仍旧在腹中。”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冷寂,再无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林子晴:撩了就跑真是刺激
练朱弦:小兔崽子活腻了
玄桐:你俩闹够了没有
凤章君:原来情蛊是五仙教旅游纪念品
鳄鱼阿胖:嗷,我萌还是大尾子太太萌
第11章 原来是他干的
脚尖前,蛊虫再度翻过一道门槛,进入第二进偏殿。这里又是另一副光景。
四边贴着墙壁依旧是高高的俑架,殿堂中央却搭建了一个祭坛,坛上赫然摆着五六尊一人多高的巨型骨灰俑,假人似的,毛骨悚然。
凤章君正欲询问,练朱弦已经三言两语道出答案:“这些都是两百年前,与云苍的冲突之中殉教牺牲的五仙弟子。”
冲突结束后的那天深夜,战死教徒的遗体全部离奇失踪。过了几天,居然出现在了深山中的一处天坑内,却已经全都被烧成了骨殖。
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没有办法将这些尸骨区别开来。便铸成这几尊陶俑,一同供奉。
地上的蛊虫一路蜿蜒,并没在任何一尊灰俑面前停留。可诡异的是,一片死寂的存蛊堂却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响。
凤章君确认这绝不是错觉:他看见那大灰俑的面孔在动——原本无悲无喜、浅淡褪色的五官,忽然变得鲜艳、狰狞起来。
而那些窸窣声响也是从大灰俑里发出来的,仿佛里头躲着什么东西,正窃窃私语。
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
两根插在祭坛前香案上的蜡烛竟自动点燃,青绿色的火焰蹿起三尺余高。烛火将大灰俑的影子拖长了打在天花板上,鬼魅一般瘆人。
“待在这里,别动。”
练朱弦示意林子晴陪着凤章君,自己快步返回到主殿。他从香炉里取了三炷香过来,毕恭毕敬地插在供桌上,又喃喃低声解释了一通。
话音刚落,烛火霎时熄灭。再看灰俑,一个个都恢复如常。
“谢谢前辈通融,谢谢前辈通融……”林子晴双手合十,连声感激,一边伸手拽着凤章君的衣角,拼命将他往下一扇门的方向带去。
接下来的路线变得愈发诡谲:蛊虫在偏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缝隙,冷不丁地钻了下去。
这是要去何处?
凤章君很快得到了解答——林子晴不知摸动了哪里的机关,脚底一阵隆隆机括之声过后,竟现出了一个洞口。
“这是通往地下室的密道。”练朱弦也不隐瞒,“地下室里收藏着的都是罪人、叛徒的护命蛊,凶险。”
蛊虫既然已经入了地,说明云苍那具尸鬼极有可能是五仙教的罪逆叛徒,若证实这一点,反倒可以撇清与教中其他人的干系。
林子晴点燃蜡烛作为照明,三个人沿着地道往下走去。
也许是因为沼泽湿软,地道不能挖得太深。烛光很快就照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正北面顶天地的一对浮雕石门,刻得是一群白骨状的死神手持法器翩翩起舞的诡异场面。白骨脚下是血海,海中又有人伸手求助。
两扇门通体施以艳丽彩绘,看上去华美而又不祥。
林子晴正在想办法开门,练朱弦回过头来对凤章君低声道:“此处地下已是本派禁地。还请凤章君在门外守候,一有结果我们会立即告知。”
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一股白花花的寒气翻涌而出,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潮气、霉味和土腥气。
凤章君倒有点庆幸自己不需要走进去。
林子晴用蜡烛引燃了油槽里的灯油。地下室的规模并不大,四壁和顶底全都是严丝合缝的大块花岗岩。岩石上也坑坑洼洼,甚至还留有清晰的刀剑劈砍痕迹。
而所有损伤之处都贴上了符箓,并打着禁咒钉。
推算起来,地下岩室应该就在一层主殿的正下方,格局也存在着呼应——正中央是一座神龛,供奉着白骨神的尊像。
而神龛两侧分别环绕着三层石台,但摆放着的并不是灰俑,而是石瓮。每个瓮身上都刻有符咒,瓮口处贴满符纸,个别还缠绕着铁锁链,壁垒森严。
“……在这里。”
练朱弦找到了短暂失踪的蛊虫,它们已经爬上了神龛右侧下层的石台边缘,并最终盘桓在了一个老旧的石瓮顶上。
练朱弦打开竹管重新将蛊虫收了回去,而林子晴已经读出了石瓮上面刻画出的名字:“曾善,以朱砂描名,是教中叛逆。”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练朱弦搜寻记忆,一无所获,“这个石瓮已经有些年代了,估计不是我们这一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