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与盛靖广的公司,也是穆天成的客户,广维所有的产物险都由新亚处理,是对穆天成而言非常特殊的客户。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广维化工厂居然会有出事的一天,而且还是粉尘爆炸这么严重的大事故!
飞快赶到化工厂,映入眼帘的惨状令穆天成倒抽一口凉气。
现场浓烟滚滚,漫天黑暗,宛如世界末日。
未能完全扑灭的火苗仍在楼顶窜燃,吞噬了偌大的仓库与旁边的七层办公大楼。四辆消防车的高压水柱正不断与火势对抗,才稍靠近便感到热浪滚滚而来,不时还能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现场十分凌乱——救护车呼啸穿梭,医护人员匆忙奔走,将被消防队员救出的受伤职工一一送入车内。穆天成焦急地在脱险员工中搜寻父亲与盛靖广的身影,同时不停拨打两人手机,却完全拨不通。
他们说不定仍受困于办公室中,而且可能身负重伤?
回头望向被浓烟覆灭的办公大楼,心急如焚的穆天成全身血液逆流,若再袖手旁观下去,他真的会急疯!三下五除二,穆天成迅速脱下西装,拿了医护人员分给脱险者的湿毛巾捂住口鼻,并顺手取过矿泉水瓶,迅速浇湿全身,随即朝楼梯口奔去……
“请不要进去,很危险!”
穆天成一把将上前阻拦的消防员推开,奋不顾身地冲入浓浓烟雾。
“快回来,太危险了,很可能会产生二次爆炸!”
他已经完全听不见消防员在身后吼着的话语了。
火场内浓烟滚滚,宛若炼狱。
脚下遍地狼籍,爆炸后的玻璃碎片洒得到处都是。穆天成在一片残垣中艰难行进,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弥漫室内,若非有湿毛巾捂住鼻子,只怕会马上窒息。
好不容易找到总经理办公室,里头却空无一人。虽不确定父亲是否安然无恙,但至少不在里面,说不定他们已经转移到安全地带。
当穆天成继续往别的办公室查找时,发现火势比刚才更猛烈,一片浓烟中根本看不清出路,全身热得犹如置身熔炉;湿漉的毛巾早被烘干,无法避免吸入浓烟与毒气,他渐渐感到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踉跄中几欲跌倒,喉咙像针扎般火辣辣地疼痛,周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可恶……我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消极的念头才刚浮现,耳畔便听到冷冷的声音:“笨蛋,找死啊!”
随着这句怒斥,一条仍滴着水的湿毛巾突然捂住自己口鼻,终于得救的穆天成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当看清身边的救援者是谁后,穆天成震惊得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千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梦境,亦非幻影,平时横眉冷对的男人就在眼前。
“管那么多干么?跟我来吧!”
千帆一把攫住穆天成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走。即使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千帆的手仍然凉得惊人,仿佛冰雪一般。
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生死关头注意到这些细节的自己。
穆天成看着身边的男人,浓雾中轮廓隐约,看不清表情,然而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却是那么用力,仿佛紧握着世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松手便会消失。
“快点!这个时候不要梦游!”
千帆低声喝道,穆天成握紧他的手,挥开毒烟,朝有光的地方冲去……
愈烧愈旺的大火渐渐逼近生命底线,摇摇欲坠的水泥砖块不断落下,伴随飞溅的火星……若非眼前景象太过真实,穆天成差点以为只是灾难片中演绎的末日浩劫,然而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半丝惧怕——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吗?
出口就在眼前。
还来不及欣喜,便听见又一声巨响传来,惊天动地,脚下地面都在震颤——似乎发生了二次爆炸。尚未厘清状况的穆天成被猛地扑倒,只见千帆以自己的身体挡住朝两人迎头砸下的砖块……
“千帆!”
吼声闷窒在呛人的浓烟中,穆天成生平第一次产生极度恐慌的厌觉,害怕自己可能失去什么,尽管这时候他仍不太明白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可恶!
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只差一步就能安全脱险……
“千帆?”
蓦然睁眼,穆天成一跃而起,却因头部传来的尖锐剧痛而萎靡在床上。
“小心,你吸入不少毒烟,身体现在依然很虚弱,最好多躺一下。”
守在一旁的穆子维连忙上前将他按住。
“爸,你没事吧?”
穆天成一把抱住父亲;尽管阵阵刺痛感随着左手吊着的输液管乱晃而传来,他却无暇顾及这些。
“我没事,我和盛靖广都很好,有事的是你。”
穆子维回抱住他,眼眶泛红,全身微微发颤:“傻孩子,我差点失去你……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做父亲的我也不想活了。”
穆天成无言抱紧父亲,劫后余生,方知自己有多幸运。
“我以为你和盛靖广还在办公室,才会……”
“我们第一时间就逃出去了,之后一直在厂房西边帮忙救火,所以你才会没看到我们。这次幸亏有你同事帮忙,否则后果实在让人不堪设想……”
“千帆……他还好吗?”穆天成慌忙询问。
“虽然情况不太好,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穆子维蹙眉道:
“他的腿部被砖块砸中,听医生说他左股骨下1/3粉碎性骨折、左小腿骨折,后背也有多处烧伤,送到医院时便马上进行紧急手术。”
“粉碎性骨折?很严重吗?他还能走路吗?”穆天成焦急地问。
“这要看术后情况还有他自身的意志力了。顺利愈合的话应该不会有后遗症,但是万一愈合过程不顺遂……就很难说了。”
穆子维叹了一口气:
“你们能在当时那样的险境下活着出来,实在是天大的幸运!多亏了他,你才能几乎毫发无伤地脱困。”
“我知道。”
穆天成忍住眩晕,咬牙撑起身: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穆天成在父亲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隔壁——千帆所在的病房。
在门口迟疑了片刻的他手好不容易搭上门把,心脏却突然一阵狂跳,无法抑制;穆天成定定神,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千帆闭目躺在雪白病床上。
浓密睫毛投下淡淡浅影,俊逸脸颊留有不少细小伤痕,毫无血色的嘴唇一片黯淡,整条左腿打着厚厚石膏,肩膀烧伤处被绷带缠绕着,几乎覆盖了一半胸膛……
穆天成屏住呼吸,想起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内心掠过道道狂澜。
救自己的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该是千帆!
自己和他一开始即气场不合,势成水火,整天被对方冷嘲热讽、极尽刻薄之能事。正当穆天成头疼于对方的敌意,甚至差点动了辞职的念头时,千帆却在生死关头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还因此身受重伤。